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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分明早已发觉我躲在此处,却不早不迟于此时才出声喝破,显见别有居心,莫不是他要设法为顾迁武掩饰,是以骤然出声分开红衣人主仆俩的心神?……”
他欲待飘身而落,公然在诸人面前现身,又碍于身份,自己贵为堡主,在堡内犹须藏首缩尾,窥察他人动静,岂不落人笑话,只是若长久呆在这里也不办法,一时沉吟无着。
甄陵青怀疑地望着赵子原,道:
“你不要信口胡扯,想来……”
她的话旋被残肢红衣人打断道:
“是不是胡扯,咱们立刻就可以揭破,天风,你跃上树去察看一下。”
中年仆人天风应了一声,拧肩冲身而起,陡见树上人影闪荡,“呼”一响,那甄定远不遑多虑,身子一晃,踏着树梢掠得远了。
甄陵青脱口呼道:
“果然有人……”
天风在半空吐气开声,落下地来,残肢人问道:
“瞧见了什么?”
天风摇摇头:
“那人身法好不快速,我无法追上。”
残肢红衣人铁青着脸色,俯首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他缓缓道:
“老夫本预定于今日离开贵堡,目下又改变主意了,芒针毒素蔓延后,经过四十八个时辰便是不治之症,那蒙面人若爱惜一命,可于今夜寅时再到石屋来,老夫或者大发慈悲送与他马兰毒之解药。”
赵子原心中暗道:
“大发慈悲?哼,只怕是另有作用罢了。”
顾迁武面色连变数变,但仍力持镇静,不使自己发出声音。
中年仆人天风推着残肢人走了,赵子原忽然想起一事,在后面高声道:“敢问老先生一句——”
残肢人头也不回道:“问吧。”
赵子原道:“老先生既能够使用马兰之毒,敢问可是来自水泊绿屋?”
残肢红衣人阴阴道:“小哥儿你话说得大多了!”
一问一答问,中年仆人天风已推着轮椅绕过花园,走上廊道去了。
顾迁武朝赵子原投以感激的一瞥,也自转身而去。甄陵青待得他去远,方始转身朝赵子原道:
“看来我是把你低估了,你是个相当可怕的人物。”
赵子原耸一耸肩,道:“在下但求与人和睦相处,姑娘竟有这种想法,很令我觉得遗憾。”
甄陵青哼了声,道:
“甭假惺惺了,我难道猜不出你心中所想的么?”
赵子原微凛,外表他依然不得不故作轻松,道:
“姑娘贵为堡主千金,呵呵,那知人之明自然是有的。”
甄陵青道:“你刻意欲挖苦我么?”
赵子原道:“姑娘多心了,在下焉敢有这个意思。”
甄陵青改变话题,道: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袒护顾总领?”
赵子原一昂头道:
“袒护他?我与顾兄一非亲,二非故,有理由为他袒护么?这话真是从何说起……”
甄陵青面色一沉,似乎就要发作,转念一想,却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暗哑着嗓子道:
“你——你心底埋藏有什么秘密,或有什么心事,可不可以对我实说?……”
说着,脸上不知不觉露出诚挚之色。
赵子原心中暗道:“说到秘密,我正要打听堡里所有一切不为人知的秘密呢,你倒反而先问起我来了。”
甄陵青低声又道:“只要你对我实说,我……我答应不向任何人透露……”
赵子原听到对方似乎不是作伪,而又不带丝毫恶意的诚挚语气,便再也不忍心刺伤她了,虽然他弄不清楚对方怎会一下子由盛气凌人转为低声下气,他忍不住暗暗地想道:“女人真是奇怪,你永远也摸不清她们情绪的变化,武冰歆和甄陵青不都是这个样子么?”当下道:“姑娘是太过多疑了,在下何尝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甄陵青陡然觉得一阵愤怒攻心,满脸涨成通红,可是面对着赵子原略带洒脱笑意的神情,不知如何却发作不出来,终于她一跺足,绕过赵子原身侧悻悻而去。
赵子原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就在廊道上,迎面走来了玄缎老人甄定远。
甄陵青碎步上前道:“爹,方才你到哪儿去了?”
甄定远道:“在水轩房里,有什么事么?”
甄陵青道:“女儿与阿武在花圃中下棋,想不到竟有人隐身树上偷窥,而且阿武……”
甄定远哼哈一声,截口道:“有这等事?那人拿住了没有?”
甄陵青道:“追丢了……”
父女俩边语边行,转瞬已消失在廊道尽头,这时艳阳正炽,园中百花怒放,姹紫嫣红,每当轻风拂过,香气随风飘荡,赵子原身处此等情境,不觉心旷神恰,一时将身遭烦恼都抛开了。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
晚风带着凄恻萧索的寒意,呜呜在空中叫号着,夜色如雾,弥漫整个空间,将整座古堡给吞噬了下去。
又是赵子原活动的时候了,他悄悄从上房里溜将出来,匍伏在草丛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草梢覆在他的颊上,使得他有又痒又刺的感觉。
周遭寂静得怕人,偶尔有稀落的促织哀吟交穿其间。
蓦然,前面小径上足音跫然,赵子原屏息静气,眼睛紧紧盯住量音起处,他心中有一种抑遏不住的兴奋。
月色下,一条瘦长的人影投映的地上,然后“沙…‘沙”声起,那条黑影渐次向荒草及膝的幽径移动过去。
赵子原闷声不响地在后追蹑着,这时风声萧萧,加之前面那人只顾疾行,是以始终没有被他发觉。
那人到一处旷地,打量了地形一忽,自言自语道:
“役错,就是这里了。”
他沿着一棵粗可双人合抱的大树,举步东行十步,又转向西行了五步,定下身来喃喃道:
“不过半年役到,乱草都长得这么高了。”
赵子原凝目望去,藉着淡淡的月色,隐约可见那人身材瘦长,半百年纪,穿着一袭儒袍。
那老儒生哈腰拨开乱草,露出一块方形石板,他环目朝四面望了望,一手握住板上铁环用劲掀起,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黑压压不见其底!
老儒生轻声向下呼道:“老魏,你在里面么?”半晌不见回应,老儒生急促叫道:
“老魏……老魏……”
少时,下面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曹士沅!是你么?”
老儒生压沉嗓子道:
“我是士沅,老魏,天保佑你还活着。”
下面那沙哑的声音道:
“姓甄的酷刑我领教过了,放心,我魏某人生就一副铁铸铜打筋骨,绝对死不了。”
老儒生曹士沅道:
“你,你肩上的琵琶骨还被馄钢链锁着?”
下面那人道:
“不怪姓甄的毒辣,只有怨咱家自己不争气,连琵琶骨都被挑穿了,瞧我丢人不丢人?嘿!嘿!”
说到最后忽然暗哑的笑将起来。
老儒生曹士沅默然不语,下面那人笑声一停,又道:
“奚奉先怎么不见同来?”
曹士沅低道:
“你问奚总管么,他已经和苏继飞联络上了,昨夜来过一次,却被姓甄的发觉,所以今夜换我潜进堡来……”
赵子原闻言,心子猛可震了一震,暗忖:
他提到了奚奉先与苏继飞两位前辈,难不成他们同是一路之人?……
下面那人“嗯”了一声,道:
“老曹你打听的事情如何?”
曹士沅放低嗓子道:
“有了一点眉目。”
下面那人声音透出压抑不住的紧张:
“说说看!”
曹士沅道:
“据我探到的消息,姓谢的并没有死!”
下面那人惊啊一声,道:
“老曹你又以讹传讹了,当年姓谢的在翠湖做案,杀死司马道元一门后,水泊绿屋的雇主立刻又买雇了姓武的与姓甄的两人,去击毙姓谢的灭口,试想一想,姓谢的剑上功力虽高,但能在甄定远及武啸秋二人联手下逃过一命么?”
曹士沅颔首道:
“不错,除了传说中那几名武林神秘高人外,就只有甄、武两人联手,始能宰掉姓谢的了。”
下面那人沉声道:
“姓谢的是不是真没有被甄、武二人杀死,姑且不去论它,就以灵武四爵而言,最近就有人发现四爵之一的太乙爵宛若神龙一现在芒砀山露过面,谁敢说这几位前辈不在人世?”
说到这里,他语气渐转沉重:
“武林之中每逾数十年必有奇才,只因这几个人行踪太过神秘,功力究竟高到何等程度,从未有一人见识过,是以连他们生成什么模样,都无人知晓,但知有这么几个神秘的盖世高手,便是他们的轶事,传出来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下面那人道:
“老曹你不借冒着重重险难,就为了对我讲这些掌故么?”
老儒生曹士沅道:
“老魏,我此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下面那人诧声道:“消息?”老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