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达特尔小姐看了我一眼,好像是问我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我正好想到一件事,我就说道:
“我想问这——家伙,”我不能勉强自己用更客气的词了,“他们是不是扣住了她家写给她的信,或他认为她收到了那封信?”
他保持了平静和沉默,眼盯着地面,用右手每一个指尖巧妙地顶住左手每一个指尖。
达特尔小姐把头轻蔑地转向他。
“对不起,小姐,”他从冥想中清醒过来说道,“可是,虽说应服从你,虽说是个仆人,我也有我的身份。科波菲尔先生和小姐你是不同的。如果科波菲尔先生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事,我冒昧地提醒科波菲尔先生,他可以把问题向我提出。
我有一个应当保持的人格。”
我心头斗争了一番后,把眼睛转向他说道:“你已经听到我的问题了,你可以把它看作是对你提出的。你要怎么回答呢?”
“先生,”他不断把指尖巧妙的分开又合上,并答道,“我的回答要在一定限度内,因为,把詹姆斯先生的秘密告诉他的母亲和告诉你是完全不同的事。我认为,詹姆斯先生一般不会喜欢收到会令忧郁和不快增强的信;可也仅此而已,先生,我不想再说下去了。”
“没别的了?”达特尔小姐问我道。
我表示,我没别的要说了。“只有一点,”见他要离开时,我补充道,“我知道这家伙在这场罪恶中扮演的角色,而且,因为我要把一切告诉从她小时候起就做她父亲的那位诚实的人,我劝他少在外头露面。”
我开始说话时,他就站住了,和往常一样镇静地听。
“谢谢你,先生。可是,请原谅我这么说,先生,本国没有奴隶,也没有奴隶总管,私刑是严禁的。如果他们那么干,我相信,他们比别人冒的险大。说到底,我去任何地方都不怕,先生。”
说罢,他恭恭敬敬朝我鞠了一躬,又朝达特尔小姐鞠了一躬,然后就从他来时所经过的树篱拱门走出去了。达特尔小姐和我默默彼此打量了一会儿;她的态度完全和她唤那人出来时一样。
“另外,他还说,”她慢慢抿着上唇说道,“据他听说,他的主人正在西班牙沿海航行;然后,在他感到旅行乏味前去满足他的航海嗜好。不过,这不是你所关心的。在那两个骄傲的人中间,也就是母子之间,鸿沟比以往更宽了,几乎没有弥补的希望,因为他们两个的心灵深处都是一样的,时间只使得他们都更固执,更傲慢。这也不是你关心的;不过,这却引到我要说的事情上来了。那个被你看成天使的恶魔,我说的是他在海边烂泥里捡起的那个下流女子,”她向我睁着那双黑眼睛,举起她那热情的手指,“也许还活着——因为,我相信,某些下等的东西不容易死。如果她活着,你一定要找到那个宝贝,好好看住。我们也希望那样,以免她再有机会诱惑他。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所以我——想给她这个麻木的坏东西感觉得出的伤害的是我——派人请你来听你已听见的话。”
从她的面容上我得知,已有什么人来到了我身后。那是斯梯福兹夫人。她伸手给我时比(旧时)冷淡得多,而她那庄严也比旧时增加了许多。可我看出——并因此感动——她仍然忘不了我对她儿子的旧情。她变化很大,那窈窕的身材已远无当年的挺直,那俊秀的脸上也有了深深的皱纹,头发也几乎全白了。但她在椅子上坐下后,仍是个风度不俗的夫人;我也还很记得,在我做学童时,梦中曾把她高傲明亮的眼光当做指路明灯。
“把一切都前前后后讲给科波菲尔先生听了吗,萝莎?”
“是的。”
“他直接听到李提默的话了吗?”
“是的,我已把你想让他知道的原因告诉他了。”
“你是个好女孩,”说罢她又对我说道,“我和你以前的朋友通过几封信,先生,但我并没能使他重新认识到他的义务和孝心。因此,在这方面,除了像萝莎说到过的那样,我并没有别的目的。我希望,用一种也许能使你带到这儿来的那个还算是好人的人(对他我很抱歉,但我也只能说这么多)减轻忧虑的办法,也使我儿子能不再陷入一个仇人设的陷害圈套,那就好了。”
她挺直了身子坐在那里,向远处直视。
“夫人,”我彬彬有礼地说道,“我懂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误解你的动机。可就是对你,我也应该说明,由于我从童年就结识了那个受到伤害的家庭,我很了解她。如果你认为那个受了这么大屈辱的女孩并没受到残酷的欺骗,而且现在还会愿意从令郎手里接过杯水喝,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宁愿死一百次也不肯那样做了。”
“行了,萝莎,行了!”斯梯福兹夫人阻住了正想说什么的萝莎道,“没关系。由它去吧。我听说,先生,你结婚了?”
我回答说我已结婚多时了。
“情形还好吗?在我过的安静生活里,什么消息也难听到。
可我知道,你开始成名了。”
“我总算侥幸,”我说道,“受到些称赞。”
“你没有母亲吧?”——她声音柔和地问道。
“没有。”
“太遗憾了,”她马上说道,“她会为你自豪呢,先生。再见!”
她怀着高傲的执拗伸出她的手,我接过了。在我手中,她的手很镇静,仿佛她的内心也很平和。她的骄傲似乎可以制止她手上的脉搏跳动,并在她脸上蒙上一层面纱。她坐在那里,从面纱后面向远方直视。
我沿着露台离开她们时,不禁打量她们俩怎样镇静地坐在那里凝望前方景物,她们周围的暮色又怎样变浓重,怎样汇合。在那遥远的都市中,一些点得较早的灯在那里星星点点闪烁着光;在东部的天空上,依然游走着死灰色的光,可是,从躺在城市和她们之间的那大片宽阔的谷地里,升起一片海般的雾气;这雾气与黑暗混合,就像海水一样要把她们吞没。我确实能记住这一切,也确实在想起它就感到恐怖,因为我再看到她们时,一片汹涌的雾海已涌到她们脚下了。
细想着我听到的那些话,我觉得我应该告诉皮果提先生才对。第二天夜里,我去伦敦看他。他常抱着找回他外甥女的这唯一目标从这里走到那里,可是在伦敦停留的时间仍比在别处的多。那些日子,我无数次看到他在夜深时沿街而行,想从在那不合宜的时间仍在户外游荡的寥寥人群中找到他想却又怕见的人。
在汉格福德市场的小杂货店楼上,他保留了一个住宿处,我多次提到过这地方。他那充满慈爱之心的事业就是从那里出发的。我朝那儿走去。我打听时,听店里人说他还没外出,我能上楼在他的房里找到他。
他正坐在一个窗前读书,窗台上放着一些他种的花草。那房间干净整齐。我一眼就看出,那房间总是做了好迎接她的准备。他每次出去,总存总能把她带回家的希望。我叩门,他没听见;直到我把手放到他肩上,他才抬起眼来。
“卫少爷!谢谢你,少爷!承你好心来看我,真是谢谢你!
请坐。非常欢迎你,少爷。”
“皮果提先生,”我接过他递过来的椅子说道,“别抱太大希望!我听说了一些消息。”
“关于爱米丽的!”
他很激动地把手放到嘴上。他认真看着我眼睛时,脸色都变白了。
“这消息并没提供她在什么地方的线索,可她不和他在一起了。”
他坐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我,很沉默镇静地听我说什么。当他渐渐把眼光从我脸上移开,用手支着前额往下看时,他那庄重的脸上显出的忍耐使我大为感动,那使他的脸尊严乃至有种美,我至今仍记得。他没插进来讲半个字,也没动一下。他好像通过我的叙述在追寻她的身影,而把一切其它身影全放过,好像那些都没存在过一样。
我说完了,他仍捂住脸,一言不发。我向窗外看了一会,就打量那些花草。
“你对这事怎么看,卫少爷?”他终于问道。
“我觉得她还活着。”我答道。
“我不知道。也许第一件事对她打击太大,她心里又一片纷乱——!她以前总谈到那蓝蓝的海水。她在那么多年前就想到它,难道就因为那是她的葬身之处?”
他一面沉思着,一面用低微的声音这样吃惊地说,然后在那小房间内走来走去。
“可是,”他继续说道,“卫少爷,我过去就觉得她准还活着——无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我都相信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