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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裸雪无痕
作者:杜卫东
内容简介:
监狱警察,简称狱警,早年间称为牢头儿狱卒。提起牢头儿狱卒,人们自然会想杀威棒、送行酒,想起带血的号衣、黑暗的监舍,想起刑罚、械具以及“正大光明”额匾下的阴谋与丑恶。现在,这些虽然随着时代的演进已经成了历史的陈迹,但是在人们的潜意识中,与监狱警察联
正文
开篇 再进高墙
监狱警察,简称狱警,早年间称为牢头儿狱卒。提起牢头儿狱卒,人们自然会想杀威棒、送行酒,想起带血的号衣、黑暗的监舍,想起刑罚、械具以及“正大光明”额匾下的阴谋与丑恶。现在,这些虽然随着时代的演进已经成了历史的陈迹,但是在人们的潜意识中,与监狱警察联系在一起的,依旧是高墙、电网、枪刺与——冷漠。
是的,那四面高墙圈成的一个个院落,分明是一只只潘多拉的盒子,里面关了多少疯狂与邪恶?强奸、盗窃、杀人、伤害、抢劫、贪污、受贿,随便拽过一个囚徒,哪一个没有令人不齿的罪孽?面对他们,难道除了惩戒、监管,让他们为以往的罪行付出失去自由的代价之外,还需要奢侈的温情与关爱吗?
使我的偏见得以纠正的第一个人是罗昭局长。
那天,我与北京几位前辈作家应天津作协之邀,赴津门参加“作家走进大墙”的活动。在下榻的宾馆见到他时,我还以为他是天津市监狱局的宣传科长,这倒不仅仅因为他的年轻与干练;更重要的是,在他那张和善、宽厚,颇有些如来之相的脸上,我竟捕捉不到一缕的威严。而在我的想象中,监狱局长本该威猛、冷峻,不怒而自威。
“你没见我发脾气呢!发脾气时我也挺厉害的!”教师出身的罗局长听我说的感受,朗声一笑,那笑声传递的依然是一派儒雅之气。
就是在那次会面中,罗昭局长讲了一句令我刻骨铭心的话:犯人,首先是人。在人格上,应该给予他们充分的理解与尊重,这是把他们改造为新人的基本前提。
有谁能相信呢? 因伤害罪被判刑六年,因真诚悔罪、认真改造被减刑两年的大学生李辉刑满出狱那一天,罗昭局长特意赶来为他送行。这位统领着三千六百多名监狱警察的二级警监,亲自把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递给了泪流满面的李辉,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真诚的祝福:
——愿你从今走好人生路。
而另一名女大学生孙羽则更为幸运。一九九七年年底,她因盗窃罪被判刑四年。入监后,狱警了解到她自幼喜欢唱歌,不但为她练声提供了便利条件,还吸收她参加了市监狱局组织的由服刑人员组成的“心声演讲艺术团”,为她提供了更多的艺术实践机会。孙羽振作精神,对声乐艺术的追求更加执着,经狱警多方联系,参加了中国音乐学院校外声乐考级并获得美声七级证书。半年以后,监狱领导又特意邀请中国音乐学院校外声乐考级委员会的专家们专门为孙羽在监区内开设了考场。当孙羽以一曲《我爱你,中国》顺利通过美声八级的考评时,在场的人几乎全都眼含着热泪,他们既为孙羽在声乐方面取得的成就而高兴,同时也为监狱警察们极富人情味儿的表现所感动……
置身在天津监狱的监区里,我常常有一种错觉,仿佛不是在监狱里巡视,而是在整齐有序的工厂里漫步,在清幽洁静的花园里览胜。且不说监舍的整齐、明亮,且不说犯人营养食谱的丰盛与科学,且不说犯人入监后就读的教室从初小到高中应有尽有,只说为违反监规、对抗改造的犯人而设立的单独禁闭室,不但整洁、干净,通风和采光竟也有严格的要求。而表现好的囚犯,不但可以为家中的老人奔丧,已婚者每月还获准有三天与狱外配偶同居,他们住的特别会见室,其实就是一所挺不错的旅馆。于是,罗昭局长讲过的两个本来很枯燥的数字,在我的脑海里渐渐变得鲜活了:在天津监狱服刑的犯人中,每年有数以千计的人因立功受奖而获得减刑;刑满释放人员当中,重新犯罪率不足百分之三,大大低于全国百分之八的水平。这两个数字的背后,无疑是监狱警察默默的奉献与付出。我固执地认为,在一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社会,当一切价值观与道德观都被人们重新审视与定位的时候,要使一个个罪犯弃恶从善,即便没有点石成金的魔法,也一定会有与众不同的招术。我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走进监狱警察的心灵深处,寻觅一下那里该是一番怎样的景致?可惜,两天的参观,行色匆匆,回京的汽车已经等在了路旁。
于是,我和罗昭局长相约:等旧岁将去的日子,我将再一次走进大墙……
上篇 大墙情缘
很久以前,菩萨下凡人间,遇到了一位农夫。农夫问他:“你是什么人呀? ”菩萨回答:“我也是种田郎呀!”农夫觉得他的气质完全不像个耕田的人,就说:“那你耕的田在哪里,种的是什么种子,用的是什么犁? ”菩萨笑答:“众生的心田就是我所耕的田,因缘是我播的种子,善是我的犁。我在众生的心田,种下因缘,勤耕细种, 替众生排除烦恼,最终收获善的果实。”农夫一时顿悟,于是潜心修行,也得到了善的果实。由这个传说我想到了狱警。如果把狱警比做农夫,这中间似乎有太大的反差。然而,他们每天确实在辛勤地耕耘,只不过,他们不是在田间播种稻菽谷稷,而是
在犯人的心中播种善良与希望……
——摘自采访笔记
囚犯的嫂子来探监
河西监狱副监区长宋春旭刚一上班,杨队长就向他报告说,犯人王成近来情绪异常,半夜时老是辗转反侧,还经常起来在监号里溜达,在厕所一蹲就是半宿,烟头能扔满一地。干活儿时精神也不集中,总是出废品,被犯人组长批评了之后也不服气,还说,我就这当 代 纪 实样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宋春旭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问杨队长:“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杨队长回答: “我看他有自杀或脱逃的迹象,是不是把他作为危险分子监控起来?”
杨队长的话不无道理。这个王成,因抢劫和盗窃罪被判刑二十年。一般而言,重刑犯因刑期长,感到前途渺茫,不容易安心狱内改造,一有机会便会产生脱逃的想法。不过,王成入监以后经过“脱逃没有出路”的教育,情绪还算稳定;再者说,他如果真的想脱逃或自杀,应该做得不留痕迹才对,怎么会让焦虑情绪溢于言表呢?看来不像。于是,宋春旭问杨队长:“找他谈过话了吗?”
杨队长点点头:“他像个闷葫芦,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抽烟。问急了,来一句,活着有什么意思,你们干脆把我崩了吧!”
宋春旭在烟灰缸上轻轻磕去烟灰,沉思片刻,忽然问了一句:“今天星期几?”
杨队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随口答道:“星期二。”
宋春旭一下摁灭烟蒂, 双眸一亮,望着杨队长说:“明天不是王成接见的日子吗?你重点监听一下他和家人的谈话,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犯人入监后,家属每个月可以在规定的时间来接见一次,给犯人送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接见室是一间五六十平方米的长方形屋子,中间有一道玻璃墙隔断,被接见的犯人走进去,一人一把椅子,和坐在外边的亲属通过电话交谈。接见室的一头,则有一间不大的监视室,值班民警可以通过电话线路分别监听每个犯人的谈话。
第二天,王成的嫂子来探视了,还带来两个小男孩儿,一个四五岁,一个七八岁。春节刚过,北方的天气仍寒风刺骨,两个孩子穿得很单薄,头发蓬乱,脸被冻得通红。
王成走进接见室以后,杨队长开始监听他和嫂子的对话。只听王成哭,他嫂子也哭。原来,王成被判重刑入狱后,和他没有办理过结婚手续却长期同居的女人跑了,扔下两个孩子,只好由嫂子代管。前一段儿,嫂子给王成捎来信儿,说管不了孩子了!
监听器里传来王成的声音: “嫂子,我求求你了,你帮我带孩子的大恩大德,我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兄弟,不是嫂子心狠,但凡有法子,我能忍心这样做吗? ”他嫂子的声音也带着哭腔,“实在是没有能力呀,这孩子我给你带来了,你就看着办吧!”
王成哭出了声:“嫂子,你不能这样啊! 甭管怎么说,孩子也是王家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