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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抖,那小子则像猴子一样在他的周围奔来奔去,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扭在一起——这下好了,他蒲扇般的大手一抓住那小子的衣服,浑身那股蛮劲就派上用场了,倒吸一口气,铆足平生的力气,嗨地那么一声吼,那个转来转去的身子就离开地面,被他扛在了头顶上,只有手脚不住地乱动……他扛着这么个人,转一圈又转一圈,就像是卸一袋土豆,轻轻地就把他给掼在了地上……
上万的人大概都惊呆了,整个场子静极了,竟然连一声呼喊、吆喝都没有……只是有一个女人迅速跑进场子,把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披在他黑亮的光膀子上。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到那双看他半天的眼睛悄然移开,身子悄悄地向场外走去,他才蓦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刚才骂他的那个靓女吗?此后一直过了好几年,本地那个名气很大的“二人台”剧团来他们县演出,他才知道这女人原来是这个剧团里的一个名角儿,名字就叫……钟丽婷。当然,那时人家早不记得他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杨涛的大名,他的威风他的荣光,就是在那一刻产生的,没几天的时间他的名字就传遍了全厂全县,甚至可以说是全雁云一十三县,一直到了现在有人还会偶尔在跤场观阵的时候不由得说起他当年力破“三羊”的壮举来,特别是对他那个寒冬腊月光膀子的形象留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象……只可惜他那个光辉形象维持得实在太短了,紧接着又上来一个专业跤手,身材同样和刚才那一个“三羊”差不多,却没用了几分钟时间,他稀里糊涂就被人家给撩倒了。要是能够再坚持那么几个回合,他杨涛也许早不是今天这副模样了……
人哪,也许这就是命。有时候回想这最为光辉的一幕,他往往就想,自己这辈子大概就是一个“破跤”命,而不是一个“挠羊”命。在本地这样的跤场上,往往就有许多专门的这种“破跤手”,一到有人得了“三羊”、“二羊”,这些人就会出来“破跤”,自己得不了“头羊”,也决不让别人把“头羊”大奖给轻易扛走了,自己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命吧。
突然,手机响起来。看看号码,又是老板白过江。大白天的,又会有什么事呢?但是老板毕竟是老板,自己再威风也是人家手里的一个棋子。他妈的,一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直来气,回想一上午的荣光也全变成了狗屁。对啦,昨天下午老婆还来了电话,家里老父亲的老毛病又犯了,让他赶紧给捎两千块钱回去哩,喝了一夜酒,他怎么差点儿把正事都忘了?老父亲已经瘫在床上十几年了,又有很严重的癫痫,发作起来十分可怕,全靠这药那药维持着呢。金山离他们村也不远,来回不过一天时间,但是他实在不想踏上那块让他爱不得也恨不得的土地,还是让小兄弟二楞子给跑一趟吧。但是钱呢,手头上那几个子儿早花光了,惟一的办法只有找白老板预支一下,在这一点上白老板一直是很够意思的,这也就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够离开老板也不能够对不起老板的地方。
杨涛接完电话,一个懒驴打滚爬起来,饭也懒得吃,就直接骑摩托回到矿上,来到白老板的办公室门前。
在矿山这种地方,加上白过江这人又不讲究,所谓的“经理办公室”也就是比普通工棚略好的两间房,一里一外,外面那一间窗户上还缺了一大块玻璃。所以,还没进门他就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他不便进去了,只好在门外面等一下。
里面这个女人嘛,就是那个钟丽婷,虽然人家早就不记得他了。金山这地方能够有多大,就是全雁云也才不过三百来万人。况且打那以后,他和这女人还有过一次交道的。他这人就是这样,谁要是帮过他,他一辈子都会感激人家,但是谁要是伤害过他,也一辈子永远忘不掉的。这女人为什么要离开剧团,离开以后又一直在做什么,他其实并不清楚,而且清楚了也没有一点儿用,他又从来也没有那种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想法。但是,记得有那么一次,他想发一笔财,人托人找了许多关系,最后一直找到市刑警队,就是在那里见到这女人的,听说她那时正和那个神通广大的刑警谈恋爱……这事又过去好几年了,但是他至今一直都认为,那笔生意之所以没弄成,和这女人是有很大关系的。这是一个神秘的女人,也是一个挺可怕的女人,这几年听说她的神通很大啊,不仅和老板白过江,而且和雁云上下白道黑道的人都熟得很。现在的民爆用品管得很严,金山镇那个没一点儿女人样的女派出所长三六九都要来查一次,但是他们矿上报批一次就够用好几个月,有一个秘密巷道专门储藏几吨几吨的炸药,他知道就是这女人给出的力。今天,她又来做什么呢?他有心听一听,又怕老板怀疑,赶紧跺跺脚咳嗽了两声。
“进来吧,站在外面干什么。”屋里传来白过江干涩的声音。
杨涛应声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看看她又看看老板,规规矩矩站着。
白老板今儿分外严肃,板着脸说:“这位钟女士的车坏了,你用我的车把钟女士送到雁云宾馆,就赶紧回来。——他是我这里的保卫科长,叫杨涛。”后面的话当然是对这女人说的。
原来就这事啊!杨涛在心里笑起来,脸色依旧严肃地应着。等出了屋,把这女人安顿到车上,他又返身向白老板借了钱,才满脸微笑地向山下开去。白老板这人的确不错,他刚才一张口,就连说借什么借什么,就算是给你发的奖金吧……不管将来到底算不算数,这话当下听着就让人热乎乎的。一边开车一边这样想着,杨涛就有点儿高兴起来,对这女人原来的那一点儿气也全消了。刚才在老板那里他一直没细瞅,现在从后视镜看去,这女人简直和当年没有什么变化嘛,鸭蛋脸大大的白白的,大眼睛毛嘟嘟水汪汪的,还有那眉呀嘴呀鼻子呀,真是没有一点儿可挑剔的地方……不好,车打了一下弯,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他就觉得自己下面都硬得难受……好在她先说话了:
“你是本金山人?”
“是怎么着,不是怎么着,你见过我?”
“没见过。我是说,金山这地方挺神秘的,若要财运来,尉迟把门开,那个金洞是真的多好啊!”
“当然真的。听我爷爷说,抗战的时候,有两个日本人还进去过呢。不过,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会唱二人台吧?”
这女人哧地笑了一下:“在咱们这地方,谁不会唱呀。你姓杨?”
“木易杨,波涛的涛,我和市里的杨波市长是本家,都是水字辈的。”
“是嘛……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杨市长一句话,你还不弄个科长、局长当当?”
“那成什么了,咱又没文化……再说,我靠自己,不喜欢靠别人……”
“好,这样好……不过你应该知道吧,你家这哥哥红得很,搞得好可能还要当正市长哩。”
杨涛心里一惊,嘴上却说:“我知道,他早就该上了。”
好啊,我们家就要出市长了,难道还怕你们这些鸟人不成?杨涛心里不由得冷笑着,却不知怎么又忽然想到了这女人当年坏他那一笔生意的事情。这事已经过去好些年,他也不是早就不生气了吗?可见自己还是一个很喜欢记仇的人啊!是的,他平时早就说过,谁要是欺负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轻饶过他们的!说透了,咱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不还配叫杨涛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主意。
从金山到市里面,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市区刚好到吃饭的时间。杨涛先不忙去宾馆,好说歹说硬把这女人拉到了一座豪华酒楼。进了门就直奔包间,连说我请客我请客,什么贵点什么,什么好吃上什么,直摆了那么一大桌,又开了一瓶上好的茅台酒,钟丽婷连说不会喝,他便乐得自饮自酌,痛痛快快喝了个底朝天,然后说声“老板喊我有急事,我先走哇”,开起车就颠了。
过瘾,先让这小娘们儿给大哥打打牙祭吧!杨涛一边把车开成了飞机,一边独自呵呵地笑起来。
九
这些日子,杨波觉得自己都有点儿不会工作了。
可怜的郜市长倒下了,门力生又带着几个副书记一走十几天,他这个临时负责的“杨常务”党委又要救人又要工作,政府一把抓,里里外外忙得四脚朝天,还到处惹人责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好不容易熬得门书记“班师回朝”,本以为这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