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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约死亡-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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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人都会这样说。可是严酷的数字说明,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死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他们大部分是年轻人或是高干。一直到死,都有人服侍他们。普通的老人就没有这番待遇了。三分之一的死在急救车里,家里的人发现他们不行了,赶快往医院运,铁皮的救护车就成了最后的归宿。还有三分之一的老人死在家里。可以说,假如你是一个平民?
  你多半是在没有医疗保护的情景下寂寞地死去。生命是一个完整的过程,作为中国人,我们画得不圆。“院长忧郁地注视着我,那目光分明是为我将来的死亡之地惋惜。
  “所以您就创办了这所医院?”我避开她悲天悯人的视线。
  “是的。很难。租房子,添设备,招人手……”
  “这里一共有多少人?”我问。
  “你是说工作人员吗?”
  “不是。我是说,这里一共住过多少病人?”
  “几百人。”她说,“我们建院的时间还不长,今年会达到1000人。”
  “所有的病人都……死了吗?”我说。
  “是的。绝大多数的病人都去了。我们医院的平均住院时间是13。7天。您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吗?”
  “知道。就是说您这里的病人,基本上不到两周的时间内,就全部死亡。”我说。
  “您理解得很正确。他们全都去了。”院长看着苍凉的天空。今天天气不好,有极细小的雪花趴上她的发丝。
  “我们到病房里看看吧。”她说。我跟在她身后,向低矮的平房走去。在临推开病房门的一刹那,她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望我。我脸上神色很泰然。多年行医的磨练,我不怕死人不怕鲜血不怕粪便不怕丑陋。
  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好象人们要潜进深水时那样。毕竟我知道门里的那个世界和我们不大一样。
  阴阳界。
  生命象一只旧钩子,悬挂着我们的躯体。从我们降生的那一瞬起,钩子就在时间的峭壁上承受重量。你的钩子结实不结实?不知道。随着我们身心的渐渐膨胀,那个钩子象受了热的塑料渐渐抻长。当然,一般说来它的质量还是不错的,不会戛然断裂。但它的韧度被岁月磨损,当灰尘的重量越积越多的时候,终有一天,那钩子象水龙头口一粒将滴未滴的水珠,缩出颈子般的窄处。
  钩子就要断裂了。
  房间里摆着两张床,通常医院的模样。床上是空的。我想院长不可能随时随地掌握病床的周转,她误把我领进一间空屋。
  就在我礼貌地准备退出的时候,我发现那床上其实是有人的。
  我的心理上,已经预备了他们的瘦,但现实仍然令我震骇。
  他们比骷髅还干瘪。骷髅是洗练而洁白的,棱角分明。他们连这种力度也没有,完全是枯萎的雪片。床单细碎的折纹,就是他们躯体的轮廓了。枕头上是一只空罐头盒,青灰色地塌陷着。有一些不很显著的洞穴点缀其上,我在其中两颗平行的洞里,看到绝望和平和的星光。
  “您叫什么名字?”我问。
  没有人回答。
  “多大岁数了?”
  “得的是什么病啊?”
  “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锲而不舍地询问,一律没有回答。屋子里很暖和,强悍的气流冲击着暖气管的内壁?
  啪啪作响。
  “他们不会回答你的。世界在他们心中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上路。
  到远方去。“院长说。
  也许是看我太急于和这些人交谈,在另一间病房里,院长代我发问。
  “你们觉得好吗?”
  “我84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一位老太太瘪着嘴说。
  “大夫常来,护士也常来。那些闺女叫我老祖。不用叫老祖,叫老太就行。都好,可就是不去。不去就拖累人。早去就好。”她看着院长说,一副充满表现欲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她床头的诊断牌。老年性痴呆。
  “这几句话并不痴呆啊?很逻辑,很完整。”我轻声对院长说。
  “老人们也很要强。他们象小孩似的,要在生人面前表现表现。刚才这几句话,把她一天的精气神都耗竭了,咱们走后,得昏睡一整天。她还记得我是院长,一个劲地说医生护士的好话。挺可爱的。”
  “您是说,她在痴呆之中,还记得讨好别人?”我说。
  “是啊。这很正常。她一生都是个小人物,她知道小人物该怎么过活。别的都忘了,这个不会忘。她到最后一口气都还记着自己见什么人说什么话。”院长说。
  我们一间间屋子走过去,濒死的人是那么地相似。极端瘦弱,极端淡漠。在这个过程中,你觉得自己快速衰老。
  回到办公室,院长说:“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活着出去的人吗?我想起来了,有一个的……”
  那是一个初春的下午,乍暖还寒最难将息的时候。一个瘦瘦的男子走进来。他华贵的变色镜由于屋内昏暗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澈透明,更显出脸色的苍白。
  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象一个剜去了肉的河蚌,干燥地敞着唇。
  院长回答说:“没有,还没有。”
  他每天都在这个时候走进来,问同样的话。院长都有同样的答案使他转身出去。相似的过程使院长先不好意思,抢先说。
  “可是,到底还要多长时间?”小伙子问。好象空气中有一条鞭子抽了他的脸,脸稀薄的红了。
  “不知道。你明白这不是天气预报。就是天气预报也常常搞错,在预报晴天的时候下雨。”院长鸟瞰着这个已不算年轻的年轻人。成天接触的都是垂垂老矣之人,院长觉得自己足有几百岁了。她比所有的人都要老,比那些将要死去的人老,比他们的子女更要老上几辈。
  “但是你们应该知道。没有人比你们更有经验的了。”年轻人固执地说。他平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院长知道这种人一旦开始说了,他就会问个水落石出。
  “是的。我们是比一般的医院有些经验,但它毕竟不是定律。生孩子是有规律的,比如月份减三加七。但死没有。你母亲的各项生命指征都正常。就是说,她虽然是架旧马车了,可还在缓缓地运行。等着吧。有些时候我们所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等待。”院长很体谅面前的年轻人。当家属把他们的亲人送到临终关怀医院来以后,院长就觉得同他们有一种亲属关系。
  “等到什么时候?”小伙子急切地问。
  “等她的精神突然好起来。眼睛会象涂了油似的发亮,说话充满感情。假如你的母亲是个文化人,还会有诗意。她会突然说她想吃某种东西,嗅觉突出得好,会听见很遥远的声音……到这种时候,就快了。依我们无数次的经验,从那时候起,大约还有一天的时间。”院长谆谆告诫。
  “那就是……”小伙子思索。
  “是的,那就是回光返照。”“可是我刚看了。她昏昏沉沉的,好象完全失去了知觉我叫她,摇她,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把睫毛闪了一下。”小伙子失望地说。
  “那是她在同你打招呼。别埋怨她,她只有这么多的劲,全使出来,只能动一动睫毛你记住我的话,将来你老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提眼皮的那块股肉,距大脑最近又最轻巧。它是人类随意活动最后的屏障。”院长解释。
  “院长。不要同我说我老了以后的事情,我不愿意听这个。我会老,我们每个人都会老。在老还没有到来之前,让我们抓紧时机干点事。既然我们都会摊上那个结局,没有必要说来说去。我们的道德总是太注意结局而忽视过程。我还没有向您介绍过我自己……”年轻人激动起来。
  “我认识你,你不是21床的儿子吗?”院长道。
  “我是博士。在英语里博士和医生是一个词,可我不是医生是博士,是我的母亲把我培养成博士的。我马上要到德国去学习,这也是我母亲清醒时非常引以为豪的一件事。这是我的护照、签证,喏,还有一星期以后飞往法兰克福的机票……”小伙子把一大摊东西铺在桌面上,棕色的护照象一大块巧克力饼,斜插其中。
  院长不由自主地向后躲闪了半步。东西太杂乱,要是碰掉一星半点,说不清。
  院长办公室的桌子很破旧,侧面都喷着税务局的字样。税务局如今都是鸟枪换炮的机构,淘汰下的桌椅就以很便宜的价钱卖给了临终关怀医院。一张三条腿的桌子只要了十元钱,哪里找!
  当时,院长买下桌子以后,悠闲地在古老的桥墩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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