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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庭也很普通,是三口之家。我这个年纪,一般都有两三个孩子,可我结婚晚,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七岁。想到儿子我心里高兴了些。儿子是好样的,懂事,而且聪明,学习成绩好,总是全班前三名,现在上高二,明年就该考大学了。他也挺有雄心壮志的,要考清华,将来搞科研,这使我很欣慰。我小时候学习也很好,可小学没毕业就赶上文化大革命,根本没大学可上。好歹小时候爱读书,偷着抢着的多看了点书,还不算是文盲,三十多岁又通过自学混了个大专文凭,就到头儿了。这些年,我一直为自己没能上过正式大学而遗憾,只好在儿子身上圆大学梦了。
关于妻子,她可有点不一般,我们的关系也不一般。关于她以后再说吧,我的心很乱,恐怕难以保持客观。目前,我们正处于冷战阶段,也就为此,我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要不是出差,我现在也不会回来。现在,我回来收拾行装,也希望在临行前能平心静气地和她谈一谈,希望能有一个平静的心情外出办案。我们已不是年轻人了,没必要再赌气了,冷战状态长期持续下去对谁也不好。而且,心情不好对出差办案也有影响。
晚上,我就抱着这样的念头回到家中,来到楼下,我还特意停下来,抬头望了一会儿整个家属楼,望了一会儿自家的窗子的灯光。在一阶阶上楼梯的时候,还直劲地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再和她争吵了,能和好尽量和好。
然而,一切并不是由我的意志决定的。
我打开锁走进门厅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儿子,他是听到开门声从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的,手里还拿着一本课本。看到是我,高兴得叫起来:“爸爸,爸爸回来了——”接着,推开客厅的门叫着:“妈, 我爸爸回来了!”
这时候,我听到客厅内VCD传出的低柔的歌声。
听到儿子的呼叫,屋里的歌声中断了。一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不过不是妻子,是个三十多岁、衣冠楚楚的男子。他看到我,有几分尴尬地笑笑,点点头打个招呼,急急走向门口。我见过他,是市群众艺术馆的一个业务干部,和歌舞团有点关系。接着,妻子也走出来,她看也不看我一眼,一直送男人出门,还探出头大声说了句: “有时间常来呀!”然后关上门,仍然看也不看我一眼, 转身回到客厅,并用很大的声音关上门。
客厅内再次响起歌声,声音比刚才还大。
我的心“刷”地冷下来,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儿子同情地看我一眼,冲进客厅,用焦急、央求的声音叫起来:“妈,我爸爸回来了,快做饭哪,我也饿了!”
妻子很大的声音从客厅传出:“谁饿谁去做,我不是服务员!”
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可被我压住了,我什么也没说,开门走进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卧室,是我的卧室,我和妻子的卧室。
我走进来,忽然对它有一种陌生的感觉。稍稍注意了一下,一切并没有变化,可是,以往那种温馨、温暖却再也不见了。我下意识地叹口气,打开衣柜门,找出一个旅行袋,开始寻找自己出门要带的衣物。
这时,我感到身后的门开了,回头看了一眼,是儿子。他默默地看着我。
我草草检了两件换洗的衬衣塞进旅行袋,拍拍儿子的肩头,欲往外走。儿子拉住我的袖子,低声说:“爸,你要出门?”
我点点头:“嗯,在家好好学习,啊!”
儿子:“你去哪儿?”
我:“夏城,很远,说了你也不知道。”
儿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不一定,可能几天就完事,也可能时间要长一些, 要看案子办得怎么样。”
我走出卧室,来到门厅穿鞋,准备离开。儿子急得对客厅叫了起来:“妈,我爸要走了,要出远门,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这回儿子的话起了作用,房间里的歌声消失了,妻子脸如冰霜地走出来:“你先别走!”
我的鞋已经穿好,望着她的冷脸,也冷冷地反问:“干什么?”
妻子:“你说干什么,咱们的事解决了你再走!”
我说:“怎么解决?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一切听你的,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讨厌我,说这个家不是我的,我就不敢回家。你还要怎么样……”
“你……”妻子一下被激怒了:“你说怎么样?我说的哪点错了?你自己说说, 这是你的家吗?你一年能在家里呆几天?你再看看,家里哪些东西是你花钱买的? 还有这屋子。要是指望你,就得住露天去。你挣那点钱,还不够你自己抽烟随礼的……我说的哪点错了?!”
我说:“我没说你说的错,你说得很对。我就这点本事, 每月就挣这几百块钱,底确不如你,唱一晚上歌就挣百八的。我得告诉你,我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你好好想一想吧,该怎么办?想好了,就通知我一声,我一定尊重你的意见。对了,刚才那位就不错吧,有钱,对你又非常体贴……”
妻子更恼怒了:“对,他就是比你强,比你能挣钱, 比你体贴人,就是比你强,怎么样……”
我再也忍不住了,手指着她大声道:“那好,你就跟他去吧, 我离开你,我现在就走……”
我气得浑身发抖地去开门,妻子突然扑上来扯住我的衣袖。“你哪儿走,问题不解决,你别想走……”
我猛力挣脱开她的手,冲出门去。身后响起儿子的叫声:“爸……妈……”
儿子的叫声里充满痛苦,我心不由一颤,脚步慢下来。然而,妻子的声音又让我加快了脚步:“别管他,让他走,永远别再回来, 死在外边……”
我走在楼梯上的腿直发抖,好在没碰上人,否则,我当时的脸色一定会吓人一跳。
我的心情坏透了,想想吧,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一个男人伤心呢? 当你要外出去执行任务时,不但没得到妻子应有的关怀,反而被她诅咒死在外面。要知道,我干的可是刑警啊,谁知这一去会遇到什么凶险? 她的话深深地伤了我的心,而且,也使我对此行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我不能为此而忘记自己的职责,这是一起杀人案,我必须尽一切力量把它侦破。第二天清晨,我和小赵带着刘大彪来到火车站,准备登程。
5
太阳还没出来,周围好象有着淡淡的薄雾。站台上,我们和一些旅客在等车。
我们是四个人,我和刘大彪站在一起,小赵和苗佳站在另一边。苗佳手里拎着一大塑料袋吃的东西,她是来送站的。两个年轻的背影对着我们,距离很近,卿卿我我地低声地说着什么,看来,他们已经明确了双方的关系,真该为他们高兴。
我早看出,他们心中已经相爱很久了,但一直没有向对方公开自己的感情。别看小赵是当代青年,也有文化,破起案子来是个猛将,可在爱情上还是不行,我鼓励他好多次,他一次次往后拖,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现在,好象终于水到渠成了。
看着他们的样子,我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惆怅,苗佳的背影更使我想起妻子。想当初,我和妻子也曾经这样过,那时,她是那么的单纯、美丽,我每次出差,她也总要到车站送我,也是这样手里拎着装满吃的喝的袋子,也是这样陪在我身边,可现在……
小赵和苗佳不是自私的年轻人,他们在享受幸福的同时也在关注着我。我注意到,苗佳看了我一眼,对小赵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就走到我跟前。
小赵:“李队长,你昨晚又是在队里住的?你把外出的事告诉嫂子了吗?”
一股酸楚从我的心头生起。我说:“告诉了。她诅咒我死在外面,永远也别再回家!”
小赵有点动气了:“这……这太不象话了,我……”
苗佳扯了小赵一下:“李队长,你别往心里去,嫂子说的是气话。你放心走吧,我有空儿找嫂子聊聊,你不知道,我们女人的心都是软的!”
我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一声汽笛长鸣,一列火车隆隆驶来,停下。该上车了。苗佳一直送我们到车上,然后下车,守望在车窗外,冲我们微笑着。我知道,她的笑容是给小赵一个人的。我的目光越过她,下意识地望向车站的检票处,心中希望着什么。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汽笛响起,列车慢慢启动了。我的眼睛忽然一亮,远远地,一个少年的身影从检票口冲出,向已开动的火车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