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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团返京后,由袁水拍、钟惦棐、李进三人执笔,写出了《武训历史调查记》一文,最后经毛泽东修改,于一九五一年七月二十三日至二十八日,在《人民日报》连载,然后出版了小册子。
《调查记》说,“武训是一个以流氓起家,遵从反动封建统治者的意志,以‘兴学’为进身之阶,叛离其本阶级,爬上统治阶级地位的封建剥削者。”
《调查记》完全否定了武训其人,也就从根本上否定了电影《武训传》。
平心而论,电影《武训传》在那样大动荡的岁月中艰难地拍摄,就影片本身来说,确实显得粗糙,也存在许多明显的缺陷。然而,孙瑜、赵丹都是左翼电影工作者,用意是好的。倘若考虑到影片的历史原因,不应该那样粗暴地对影片大加鞑伐。这种批判,实际上是“左”的思潮的初露头角,后来日渐发展,直至“文革”恶性膨胀。
一九八五年,当“陶行知研究会”和“陶行知基金会”成立之际,胡乔木作了一番讲话。讲话中由陶行知谈及对于《武训传》的批判。胡乔木这番话,反映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共中央对当年批判《武训传》所持的否定态度:
一九五一年,曾经发生过一个开始并不涉及而后来涉及陶先生的、关于电影《武训传》的批判。这个批判涉及的范围相当广泛。我们现在不在这里讨论对武训本人及《武训传》电影的全面评价,这需要由历史学家、教育学家和电影艺术家在不抱任何成见的自由讨论中去解决。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当时这场批判,是非常片面的,非常极端的,也可以说是非常粗暴的。因此,尽管这个批判有它特定的历史原因,但是由于批判所采取的方法,我们不但不能说它是完全正确的,甚至也不能说它是基本正确的。这个批判最初涉及的是影片的编导和演员,如孙瑜同志,赵丹同志等;他们都是长期在党的影响下工作的进步艺术家,对他们的批判应该说是完全错误的。他们拍这部电影是在党和进步文化界支持下决定和进行的。如果这个决定不妥,责任也不在他们两位和其他参加者的身上。这部影片的内容不能说没有缺点或错误,但后来加在这部影片上的罪名,却过分夸大了,达到简直不能令人置信的程度。从批判这部电影开始,后来发展到批判一切对武训这个人物表示过程度不同的肯定的人,以及包括连环画在内的各种作品,这就使原来的错误大大扩大了。这种错误的批判方法,以后还继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才得到纠正。①
①《党史通迅》一九八五年十二期。
江青对于批判电影《武训传》颇为得意,“锁在云雾中”的“奇峰”,终于“偶尔露峥嵘”。她借助于毛泽东权威,一下子使周扬、夏衍这班当年她的上司纷纷检讨,使那个给唐纳写诗的陶行知长眠地下也不得安宁,使赵丹也尝到她的厉害。她参加“武训历史调查团”,实际上成为这个调查团的领导。她开始探头探脑,越出“约法三章”的禁规,尝试着干预政治了。
笔者在采访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曾任上海科学院副院长、上海有机化学研究所所长的汪酞教授时,他谈及有趣的一幕:
汪猷之妻李秀明,是李淑一的胞妹。李淑一的丈夫柳直苟,是毛泽东的好友。毛泽东来沪时,接见上海知识界人士,汪猷在座。那天,赵丹亦在应邀之列。当赵丹进来时,毛泽东一眼就认出他来,说道:“你不就是演《武训传》的赵丹吗?”不料,毛泽东此言,使赵丹顿时满脸通红——因为电影《武训传》正在挨批!毛泽东迅即发现赵丹的尴尬之状,哈哈大笑起来,四座皆笑。赵丹亦笑,在笑声中赵丹解脱了窘境……
又一次飞往苏联治病
在初次“露峥嵘”的那些日子里,江青显得那么忙碌。
一九五一年七月二十八日,在“电影指导委员会”会议上,江青点名批判了电影《荣誉属于谁》。
九月初,在中共中央宣传部会议上,江青点了副部长周扬和胡乔木的名,说他们“抗拒”对电影《武训传》的批判。
九月六日,在“电影指导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上,江青对拍摄电影《南征北战》发表了意见,表示支持。
十月,江青向中共中央反映,经她在电影界、美术界、音乐界做了“大量调查”,发现周扬在领导工作中存在“严重问题”,建议在文艺界开展整风运动。
中共中央宣传部决定先开“小型整风会”。会上,江青尖锐地批评了周扬。会后,周扬说:“有江青同志在,工作难做。”此言传入江青耳中,江青益发对周扬耿耿于怀。无奈,在十二月,周扬不得不在中共中央宣传部就电影《武训传》作检查。
一九五二年初,江青建议“武训历史调查团”就调查所得的材料,创作京剧《宋景诗》。
就在江青一次次抛头露脸之际,在一九五二年二月,这江上“奇峰”忽地又“锁在云雾中”了!
江青由前台退回幕后,其原因是她忙于批判《武训传》,太“伤神”了,以至累倒,终日发低烧,失眠,特别是右肋下时有疼痛。马上组织大夫会诊。这一回,她倒是真的有病。经大夫诊断,她患慢性胆囊炎。
虽说这是常见病,北京的医院完全可以为她治疗,不过,她仍要求去苏联动手术。
毛泽东同意了她的要求。这样,一九五二年八月,她飞往苏联,又住进莫斯科郊区的斯大林别墅。
一九五三年三月五日,斯大林去世时,江青正在苏联养病。她以为毛泽东会来莫斯科参加斯大林追悼会,结果毛泽东没有来,率领中国党政代表团来苏的是周恩来。
江青在苏联休养了一年多,直到一九五三年秋才返回北京。
回国之后的江青,继续休养了一段时间。这时的江青,已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派头。如毛泽东的卫士长李银桥所忆:
“每天早晨起来,我们卫士一定要向她问候:‘江青同志,晚上休息得好吗?’没有这一声问候,她会沉下脸一天不爱答理你。她的早饭是在床上吃,床尾有个摇把,可以把床摇起一半,带动着她坐起身。然后照顾她擦脸、漱口,将一个小桌在床上一嵌,早饭摆在她面前。看电影里有些外国人也是在床上吃早饭……”
“她变得有些娇了。房间里装了电铃,她越来越习惯按电铃叫卫士,大事小自己能干不能干的事都愿意叫卫士代劳,似乎使唤人是一种享受,是一种身份和新生活的证明。”
“有一次,她又按电铃。卫士张天义匆匆赶进屋。江青慵懒地说:‘把暖水袋给我拿来。’张天义一看,江青手指的暖水袋就在她床上,只须欠欠身就可以拿到手。但她宁愿接电铃下命令,也不愿欠欠身。张天义为此事很伤感。他说,过去我们做事,江青常常说,不用,我自己来,我自己能做。现在呢?越来越习惯于指手划脚:你去干什么干什么,给我做什么做什么……”①
①权延赤,《卫士长谈毛泽东》,北京出版社一九八九年版。
她不常住在中南海菊香书屋,而是住在北京万寿路新六所。那新六所,是一九五○年新盖的六幢小楼。中共中央书记处的五位书记毛、刘、周、朱、任,每家一幢,另一幢工作人员居住。她的爱好是看电影,打扑克牌,跳舞,也看点小说。
就在她小病大养了两年多之后,忽地又一次“露峥嵘”……
对于俞平伯《红楼梦》研究的批判
一九五四年九月一日,山东大学校刊《文史哲》发表了署名李希凡、蓝翎的文章《关于〈红楼梦简论〉及其它》,批评了俞平伯的《红楼梦简论》。
据江青对美国维特克说:“这篇文章被我发现了,就送给毛主席看。”
一下子,在中国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俞平伯,中国的《红楼梦》研究权威人士,北京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他一九一九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一九二二年就写出了《红楼梦辨》一书。一九五二年,他修改了此书,改名《红楼梦研究》。一九五四年三月,他又在《新建设〉第三期上发表《红楼梦简论》。
两个“小人物”,读了俞平伯的《红楼梦简论》,不以为然。他们着手写文章,批评俞平伯。
这两个“小人物”,便是李希凡和蓝翎。
李希凡,本名李锡范,当时二十七岁。他是北京通县人,考入山东大学中文系。一九五三年毕业后,到北京中国人民大学继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