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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这一点?那你也忒托大了些。”
子矜微微一笑没有作答。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可靠的。更何况她的猜测后来也得到了证实。
三姨太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自嘲道:“我自以为机关算尽,没想到还是棋差一着,几乎就栽在她的手里。”见子矜淡淡的没有什么反应,又接着道:“珍珠是你放走的吧?你倒是好心——可惜人家未必领情。”
子矜没有正面答她,眼前又划过珍珠那张倔犟的脸庞——“就算你放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不由得喟然一叹道:“终究也不过是个糊涂人罢了,又何必同她较真。”
“常日里听人家说‘争即是不争,不争即是争’——我还不明白,如今见了你,仿佛倒是明白了些。老爷喜欢你,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叹我倒是越活越糊涂了……”
三姨太脸上的表情似羡慕、似感慨,又似怅惘。子矜觉得她今日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可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到底也只有一笑罢了。
她又坐了一会儿,方才款款起身走了。子矜默默思忖了一响,才悟过来这不同之处——三姨太的言谈举止里已没有了以往的捻酸吃醋的劲儿,而当一个女人不再嫉妒,那又说明了什么?
子矜原还担心一会儿见了二少爷该如何面对,出了房门才知原来二太太自知时日无多,想再见老爷一面,连夜让二少爷北上寻父去了。她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下,动身去了医院。二太太待她始终不错,红颜早谢,也是命薄的很了。
数日后,二太太房里。
白舜华风尘仆仆的从北地赶回来,一进门就见她斜斜歪在椅榻上,虽然看上去容光焕发,脸上却有着不健康的青红,心里就一沉,还未及开口,二太太已经看见了他,强撑着想坐起来,被他抬手拦下。又问一旁的绿珠:“太太的身体如何了?”“早起精神好了些,还饮了半盅小米粥。”绿珠虽是如此说,鼻子却也一酸,红了眼眶。白舜华怕二太太见了更添伤感,挥挥手让绿珠出去了。
屋里再无他人,静的可以听见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致远呢?怎么没见他?”
“有些要紧事要做,我让他留在那里了,——很快就会回来。”
她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是不能长久的了,趁现在神智还清醒,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白舜华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眼前的人眉眼柔和,隐隐还有当年的风姿。此刻脸上却是异样的红色,他见过不少病入膏肓的人,都是这个样子。不由得心下恻然,放柔了声调道:“好,你说。”
“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却也没害过人,只有一个人,我欠他的太多了……”
“我知道。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再放在心上……”
“不,你不知道。”二太太微微喘了口气道:“有些事我从来都不敢说,后来年纪大了,也就死了这份心。可是今天,我想告诉你。”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这个面目英俊风仪清逸的男子,却有着倦怠的神情,一下子就触动了她的心里潜藏最深的梦幻般的少女情怀。她生在平民陋巷,几时曾见过这样阳春白雪一样的男子,何况他又是盖世英雄一样的出现、拯救她于危难之中。于是她几乎就像飞蛾一样,不假思索地投向了那个原来同她永不相关的华丽火焰。阿来固然是同她青梅竹马,若不是他,她也无可能得救,可是人总是贪心的,总是想得到更好的,锦衣玉食和粗茶淡饭,又能有几个人会选择甘于平淡?所以一直以来她残忍的对阿来的情意视而不见,直到她流产那次——
“那个时候你不在家里,要不是阿来,恐怕我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可是人总是这样,轻易到手的从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可贵。”二太太平时眼神黯淡无光,此时忆起往事,却滑动着几分迷离的流彩。
白舜华默然无言以对。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娶她心里也很清楚,似乎只是因着那次清丽一笑的相似,让他有刹那的恍惚和悸动。可是不久他就发现这位新太太头脑空洞言语无味,远非他心中所想,难免就冷淡了几分,就有人趁势欺侮,瞅准他去外地的机会下了狠手。
“是我对你不住——到现在也没还你一个公道。要不是那次落下了病根,你也不会……这些年冷落了你,难为你没有一句怨言。”
二太太摇摇头:“你也有你的难处,总归要顾全大局……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看开了。我再笨,后来也知道你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这些年、只怕你心里也不好受……”他闻言更是内疚,拍了拍她垂软无力搭在床沿的手。二太太喘了口气,又接着道:“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当初我也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阿来对你忠心耿耿,不肯做任何对不起白家的事,还苦口婆心的劝我……这些、我从来都不敢让人知道,心里一直有负罪感……后来有了孩子,那些情情爱爱的也就淡了。如今两个孩子都已成材,我也好放心去了。”她今年也不过四十有二的年纪,心态却已如老僧入定。“就只一件事,我固然知道不应该,可是还望你成全……”二太太说完后仰起脸来,眼里带着一点微若星火的企盼,白舜华虽然不豫,也不由得心下一软,终是应承了她。
数日后消息传来,说是二少爷在回来途中遇上了土匪下落不明,消息不知怎么很快传到了二太太耳里,当场竟昏厥过去。挨了几日终是熬不过,撒手去了。几日后白家的祖坟里多了一座空冢,同时阿来的坟头边多了一个隆起的土包,上面竖了一块木牌——“感君赤忱,不负来生”。
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落花。相思相望不相亲,梦里何曾到谢桥。回首凉云暮叶。子规夜啼,却道不如归去、归去方休。
府中骤变横生,三小姐带着热孝,原定于月底的婚事自是推迟了。旁人都担心二少爷的下落,白舜华却是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言吉人自有天相,死生由命,担心也是无用。就多有下人背地里议论老爷的冷酷无情的。翠墨起先还着急不解,跑去问子矜,子矜却是神定气闲的:“二少爷若真有事,老爷又焉能不担心?如今时局不稳,只怕是风雨欲来。老爷之前去,名为经商,实则是去办一件大事去了,自然暗中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她估摸着白致远的失踪恐怕还是己方欲盖弥彰的烟雾弹,只可恨尚未没查出是哪个嘴快的把这事告诉了二太太,以至其无辜丧命。其实她觉得凭白致远的手段,别说是土匪了,就算是遇上了军队,也可安然无恙的。白舜华只说和军国大事有关,让她无需过问,又说以致远的能力,当可应付的了。他近日因为二太太过世有些悒郁,加上二少的缺席,公司里的事自然又交付子矜掌管了。
然而过了半个月,也未见有任何消息传来。
五月中的晚上,一弯极细的月亮银钩一样,斜斜横在天际。
夜,温良如玉,长风摇庭树,发出轻微的漱漱声。
白府的墙上爬满了夕颜和凌霄花,层叠的叶蔓绿的像流动的翡翠一样,幽幽森森的。春末的夏初的天气,已有了蟋蟀和蝈蝈,间或脆亮的鸣叫几声。
整座房子静悄悄的,好像同里面的人一样,寂寂睡去。
房门外,有人悄无声息的走来,推开门唤道:“贝贝,贝贝……”只听见从沙发一角传来几声呜呜的狗吠声,那人也不开灯,就摸索着朝那里走去,抱起狗狗又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刚要下得楼去,却见几阶台阶之下,堪堪的站着一人。两人打了个照面,均是吓了一跳,下面那人奇道:“这么晚了,姐姐抱着狗要去哪里?”正是子矜。
三姨太抖不妨撞见了人,心下一惊,却很快镇静下来道:“我睡不着觉,带着贝贝去园子里散散步。”说着莞尔一笑道:“倒是你,怎么也没睡?”
子矜“哦”了一声,答道:“半夜里醒了口渴,下来倒杯水喝。”又睨了一眼她手中的狗和一身整齐的装扮,心念电转之间已笑道:“一时半会儿的我也睡不着,不如一起去园子里走走?”
三姨太忙不迭的摆手道:“不必了——你不是顶讨厌狗吗?我怕它会惹你心烦……”
子矜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却略一沉吟道:“既然这样,我们坐下来,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妹妹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不如白日里再讲吧?”三姨太脸上的微笑已经有些僵硬,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挂钟,正指向三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