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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也不会反对她。”
她纤细的手指还扣在报纸上,粉色的指甲顶端因为微微用力而泛白,弯成小小的月牙型。
他一瞬间有些失神,似是没有想到她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心思慎密如斯,点头嘉许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淡然一笑:“说到底我也只有九成把握,并不能肯定她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白致远微微颔首:“别的我没有意见。反正这些人多半是何立钦安插的,选谁都差不多。不过有个人我们可以赌一把,就是那个叫做白庆喻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这次暗地里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何以见得?”
“当年被何小姐一枪打死的那个地痞叫做俞青松,他有个弟弟叫俞青柏,当年哥哥被打死之后就失踪了,我怀疑就是他。前年又突然出现,这个人可不比他哥哥……就是他背叛了李茂才,投靠了军统。何立钦似乎对他颇为看好,这次才故意给他个机会立功。”
子矜不解道:“难道何立钦就没有发现?这不太可能吧?”
“人总有麻痹大意的时候。当年何局长的女儿打死了人,何家只不过给了人家一大笔抚恤金就草草了事,恐怕连死者的名字都没问,又怎会放在心上?”说到这里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中却殊无笑意,淡漠得很。末了又道:“而且这次投票并不记名,所以我认为他不会放过这次报复何家的大好机会。”
子矜点点头,微微嗟叹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白致远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叠在一起,眉目之间有些恹恹的:“就算这样,通共加起来也只有四票。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对策?”
“虽然目前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但是也不是毫无胜算——重点还是在上层议席身上。我觉得我们应该尽量争取两个人:孔瞻允和周怀民。据说孔老酷爱兰花到了变卖家产的地步,我听说后天的拍卖会上就有一盆极品的天珍,不妨投其所好;至于周怀民,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过具体该怎么做,我却还没想周全。”
白致远的脸上诧异之色隐现,却在瞬间消弭于无形。
他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我们边走边谈。”
雨终于停了,街上秋风习习。
空气中仿佛挂着颗颗水珠,不一会儿头发和衣服就有了潮意。
皮鞋的声音轻轻叩在柏油路上,分外静谧。
树影婆娑,灯影斑驳。地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偶有柴油洇在水坑里,浮动着五颜六色的光环,一层一层晕染开来。
彩色的琉璃灯光轻灵地落在她旗袍下摆的褶皱里,宛如飞了一重花溪明珠,掣在荡漾的雾气里,正是雨意空濛、水光潋滟。
人心叵测
第二日子矜起了个大早去了医院,白舜华听了她的想法后很是赞许,笑着调侃她:“果然你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子矜莞尔,却又正色道:“我昨晚和二少爷仔细商量过了,孔老那儿还是有希望的,加上他我们应该有五票了。如果能把周怀民也争取过来,再加上吴女士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以说胜算不小。”
白舜华点头道:“如果有特赦令就好了。”突然心念一动:“可以找果夫。”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何家也是姻亲,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不如算了,让我再想想。”
子矜见他眉头紧锁,因劝道:“你就安心养伤,切莫再伤神了才好。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也只好尽力而为。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
她说完见白舜华笑的有些古怪,也知道自己罗唆了,却又添了一句:“不怕说句大俗的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通银行办公室。
“特赦令?”他嘴角一挑,“以总统的性格,不会轻易放过那些大军阀。不过有了特赦令,至少可保性命无虞。倒也不失为上策。可是此物千金难求,据我所知迄今为止通共也只颁给过一个人罢了。”
“谁?”
“就是何立钦。”
子矜呆了一呆:“那岂不是糟糕了?”
“那倒也不至于。何立钦这老狐狸,这些年来中饱私囊,也不知贪污了多少公款。他也担心有一天失了宠,或者总统也保不住他了,事先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所以他绝不可能送人的。不过说起来,虽然总统是念着他的知遇之恩,但若不是他的宝贝女儿央着总统夫人,只怕也没来的那么轻巧。”他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薄唇微讽地抿起,更添了一层冷冷的滢泽。
子矜听了心中一动,觉得他好像在暗示着什么。他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放心,虽然总统夫人最疼爱她的妹妹,白家也断不会让你去做那样难堪的事情的。”
她被人戳中心事,觉得答也有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有装糊涂的份儿。
他也转了话题道:“今天有人提醒我,沈三元最近同何家走得很近。”
子矜有些愕然:“沈先生不是老爷的多年好友吗?难道也会有变数?”
“再深的交情也敌不过诱惑。”他生气的时候也是神情淡漠,眼里结了冰似的,粼粼泛着寒光。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见子矜露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又淡然道:“历来的权力斗争,最要不得的就是‘清高’二字。”
出门的时候,迎面上来一人,穿着深灰色的西装,竟是修文。子矜见他神情疲惫,眼睛有些许浮肿,身上一股淡淡的酒气,显是宿醉未醒的缘故,不由得怔住了。他以前从来不酗酒的。
修文见了她,却只是毫无表情地点点头,就漠然擦身而过。那种毫无机质的麻木眼神,看得她心里突的一颤,就像被鱼刺梗住了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这时听得身后有人同他打招呼,她又回头。看见两人伸出手来握手。多日不见,他仿佛更瘦了些,笔挺的衬衣袖口下,看得见润突嶙峋的腕骨。一时间心里千丝万结,纷乱如麻,不敢再看,转身快步走开了。
街上又下起雨来,淅沥沥地雨丝,衣服湿答答黏在身上,更让人心烦意乱。
她把伞忘在银行里了。不过淋淋雨也好。
修文的眼神在她眼前一直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百无聊赖,死水一样的平静。
她突然就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了。
程府。
一桌的精致菜肴,一筷也没有动过。
下人一个个屏气束手地待在一旁。
程素素脸色不善:“先生又喝酒去了?”
管家大气也不敢出,半响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先生本来今天心情还不错,出门前还说晚上会回来吃饭。”
“后来呢?”风雨来前的平静。
管家觑了一下她的脸色,字斟句酌地答道:“后来先生去大通银行办了点事,就没回来,让小厮捎了口信说同朋友饮茶去了。”
程素素两道细细的柳叶眉一拧,挥了挥手:“下去吧。”管家这才松了口气,悄悄地做了个手势,让丫鬟们也一道退下了。
过了几分钟,一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走进来。
程素素抬头:“先生今天见了什么特别的人没有?”
“先生刚进银行,就看到白家四姨太出来了——并无特别之处。”那人的语气平缓无波,听在她耳朵里却觉得分外刺耳。
突然听见“叭”的一声,手里的白瓷茶盅竟然捏碎了,碎片刺进肉里,殷红的血丝丝渗出,竟然也不觉得疼……
第二天夜晚。
克力斯帝拍卖行。
三三两两的来宾鱼贯而入。
名流商贾,富绅雅士,衣香鬓影,迷醉人眼。
子矜今晚穿了一件烟霞粉的折枝齐腰秋衫,下搭水色滋缎绫裙,裙摆随着步伐轻移,宛如细嫩的柳枝拂过湖面,柔波微漾,步步生莲。
她和白致远到得早,两人在前排坐了下来,不时有人路过打招呼的。过了一会儿,人群微微有些骚动,许多人的视线都瞄向一处——原来是何立钦携同他的女儿过来了。
何洛辉身着简单的白衣白裤,身姿挺拔,俐落英气。她父亲笑眯眯地过来同两人打招呼,何洛辉就坐在子矜的左手边上,隔了一个空座。
就有侍者恭敬地递给每个人号码牌和装祯精美的拍卖物品清单。子矜打开一看,都是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明清字画,那盆兰花被安排在靠末的位置……
突然听见边上有人问:“白太太中意哪件?”她扭头,正撞上何洛辉点漆一样的眼睛,闪着异动的光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淡淡一笑:“我只是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