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村子被死亡所包围。
或许就另一个角度来说,被死亡所包围的是静信这个僧侣,以及身为医生的敏夫。
後藤田家位於上外场的北边。紧邻河边的村道带着上外场一路往北延伸,最後与位於寺院以南的门前部落接壤。後藤田家就位於北山的山脚,是上外场部落当中最北边的人家,屋子背後就是陡峭的山壁。
“刚开始只是看起来懒洋洋的而已。”阿吹压压自己的眼角。“我还以为只是轻微中暑,所以没什麽食欲,想不到第二天就病倒在床上了。秀司那孩子不常生病,我也没当回事,他自己也说睡几天就会好了,想不到……”
阿吹哭倒在亲友的面前,跪坐在屋内一角的静信以不忍的眼神看着她。失去父母的孩子固然值得同情,失去孩子的父母却更令人鼻酸。
“早知道就带他去看医生了。”阿吹哭得更大声了。“就算秀司不愿意,我也应该请院长来帮他看诊。”
小池轻拍阿吹的背心。小小的屋子挤满了前来帮忙的人,左邻右舍的家庭主妇更是陪着阿吹一起掉眼
泪。
坐在客厅另一角的人,则是以同情的目光看着阿吹。
“秀司的身子一向健康,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愈是健康的人,就愈容易掉以轻心。”
“没错没错,无论是家人或是他本人,都不觉得自己会生病。”
这时另一群人的窃窃私语让静信不由得皱起了双眉。
“盖得真是美仑美奂,连大门都有屋顶呢。”
“是谁盖的啊?”
“就是前原婆婆嘛。”
“她哪那麽有钱?”
“就是说啊,还得靠老人年金过活呢。真不知道她哪来的钱。”
“你们不知道吗?她可是大地主呢。”
“得了吧,你是说山入林道附近的土地吗?那麽偏僻的地方有谁会买,送给我都不要。”
静信吁了一口气。村子虽小,人际关系却很复杂,各式各样的组织结社将小小的村子紧密结合起来,然而这并不代表彼此之间都有很深的交情。协助处理後事的未必都是跟丧家过从甚密的人,这种奇妙的关系在村子里随处可见。
“真不好意思。”
静信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前来帮忙的老婆婆正在替他换上一杯热茶。
“前来吊唁的人实在太多了,请再等一下。”
静信点了点头,又吁了一口气。副住持的身份使他无法在大家面前扳起面孔。
这是个老年人口居多的村子,村民们对死亡并不陌生。对他们来说,老人的死亡并不是悲剧,而是生命必经的道路。往生的老人结束生命的巡礼,回归山林。在这里呱呱坠地的人都必须完成被赋予的使命,最後回到大自然。
然而秀司的使命尚未结束,这种无情的惨事偶尔会在村子里上演。无论对往生者本人或是尚在人世的家人而言,这都是无法承受的悲剧,然而死神又是却等不及人们的回归,自行从枞树林当中现身将村民带走。秀司就是被厉鬼钩去的。
——屍鬼。
脑海当中的思绪不断翻转,直到统筹丧事事宜的小池出声示意,静信才被拉回现实世界,前往秀司的身边,开始念诵经文。
诵经完毕之後,秀司的遗体被装入棺木当中。这时静信发现阿吹身边没人,立刻靠上前去。
“我要先告辞了。发生这种事真令人遗憾,还请您节哀顺变。”
阿吹点点头。已经退隐的老住持是个稳重的人,他的儿子说起话来更是得体。阿吹心里突然涌现一股想将事实全盘托出的冲动。
(我并没有忽视秀司的病情。)
阿吹并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她也很想请医生过来看看。然而阿吹却害怕请医生检查会导致比没看医生更严重的後果,因为她觉得事情并不单纯。
(凉被上的血迹……)
阿吹望着静信,摇摇头之後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念珠。
(已经来不及了。)
秀司已经死了。
“您的好意真是感激不尽。今天晚上就麻烦您了。”
阿吹还是不愿意将真相说出来。
“最近几天会特别忙碌,还请您保重身子。秀司先生的往生已经让大家很难受了,如果您又病倒的话,大家可是会更难过的。”
阿吹点了点头。
(秀司那孩子的棉被上沾满了血迹……)
向屋子里的其他村民点头致意的静信到处寻找小池的身影,最後在起居室里找到正在打电话的小池。
“小池先生,我先告辞了。”
默默的拿着话筒的小池转过身来点了点头。
“辛苦了,今晚的守灵就麻烦你了。”说完之後,小池将手中的话筒放下,脸上的表情十分沮丧。“……到底跑哪儿去了。”
“村迫家的秀正先生吗?”
静信的询问让小池苦着一张脸。
“大概是在田里干活,要不就是到山里去了吧。对了,副住持知道秀正在山里的土地大概在哪里吗?”
“嗯,就在寺院的墓地附近。乾脆我去一趟好了,反正接下来也没什麽要紧事必须处理。”
小池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似乎松了口气。
“这麽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只是这里也只有你知道秀正山上的那块地在哪里而已。本来应该是我自己去打听的才对,偏偏我等一下还得去挖墓穴,所以只好麻烦你了。”
“哪儿的话。如果还是找不到秀正先生,我会在他家留张纸条。”
静信离开後藤田家之後,先回到寺里向光男交代事情,然後就穿上方便在山里活动的服装,走出寺院。
沿着钟楼旁的私人道路一路开下山门。山门的石阶之下是一小段陡峭的坡道,大约两百公尺的路面全都铺着颇具历史的石板,塑造出门前町寂静而又肃穆的风貌。贩卖蜡烛和线香的千代杂货店、小小的花店和石材行,还有一家专门制造佛具以及卒塔婆和棺木的三宝堂。短短的门前町出口有个神社的御旅所,这是以往神社与佛寺合一的时候所留下的遗迹。
缓缓行进的车子才刚开过去,店里的人立刻走了出来。静信从後视镜看到众人在後面低头行礼,目视着车子的离去。
从御旅所转弯开上柏油路之後,静信发现路上的行人比平常多出不少,大概都是打算前往後藤田家吊唁的村民。他们几乎都朝着沿小溪开辟而成的村道走去。当静信打算超越他们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回过头来,向着紧握方向盘的静信点头致意。
这就是静信背负的宿命。
“原来是副住持。”
武藤看着超越他的白色轿车扬长而去。
“他身上没穿袈裟,大概是已经诵经完毕了吧。”
一脸困惑的结城看着嘴里喃喃自语的武藤。
今天早上武藤来找他,表示村子里有人过世。村民在办丧事的时候都会互相帮忙,邻近的人家甚至还组成治丧互助会,替家中有人过世的人家办理後事。结城知道村子里有这个组织,不过尚未成为互助会的成员,武藤还是第一个找他前往吊唁的人。熬了这麽久,终於打进村子里的社会结构,结城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千。
不过跟着武藤出门之後,结城却发现住家附近没有人在办丧事,只见武藤一个劲儿的走出中外场,朝着北边一路走去。结城原本以为丧事是办在寺院里面,然而武藤看来也没往佛寺前进的打算,直接杀进上外场。这个举动让一直认为治丧互助会只是社区组织的结城感到十分奇怪,他不明白为什麽要大老远的跑到上外场帮忙丧家处理丧事。
“武藤先生。”停下脚步的结城叫住走在前面的武藤。“为什麽要到上外场?不是应该到寺院才对吗?”
“我们是治丧互助会,所以直接去後藤田家。”
“那就怪了。”
就在结城打算弄清楚互助会到底是怎样的组织时,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名正从路旁的田埂爬上来的人。
“广泽先生。”
“你好你好。”
为人客气的广泽露出他一贯的微笑。“原来两位也是互助会的啊?”
“难道广泽先生也是?”
结城愈来愈搞不懂了。他与武藤都住在中外场三班,广泽住在第几班不太清楚,不过结城可以确定他不是三班的人。既然如此,为什麽他也得参加上外场的葬礼?
广泽与两人并肩而行,似乎发现了结城心中的疑惑。
“我也是隶属於中外场三班的治丧互助会。”
“可是……”
“不过我住在六班,互助会不是以居住地区来区分的。”
结城点了点头,不过脸上还是写满了问号。
“结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