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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店的外观看上去和我们钱袋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们正要进去,里面出来一位乡警,看到我们往里走感到很惊奇。他友好地向我们问好,说:
“你们是读书人吧,我的先生们?”
我点点头。哑巴鱼则马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他的学生证递到这位乡警手里。
“是的,我们是读书人。请您相信吧!”
乡警打开证件,看了看,怪怪地笑笑,还给了他:“如果您真是证件上的人,那您一定是化过装了,可爱的年轻人!”
“我就是证件上的人!”我的好朋友以骄傲的口吻作出保证,“上面还有学校盖的章呢。”
“章?我没看见。”
哑巴鱼自己看看证件,发现他手里拿的是一份从卡尔大帝到弗朗茨二世的德国皇帝的纪年表。他找了很长时间还是找不到证件,终于泄了气。
“这又是我妹妹的一个过错,她没把证件放进我的包,而是放了这张纪年表。这种蠢事只有那些女人或小孩才干得出来,大男人是不会干出这种事来的!”
“请您不要担心!”乡警安慰他说,“我没有向您要证件,一看就知道您是读书人。在特殊情况下若一定要证件时,只要您朋友有证件便可证明你们两人。”
“你有证件吗?”哑巴鱼问我。
“有啊,我不依赖我的姐姐妹妹,不过她们倒是一直很细心的。我们中的一个也许可以住在这房子里吧,尊敬的警官先生?”
他哼了一声,说:“我早就注意到了你们要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是一家手工业学徒的住宿处。你们难道不愿意跟我到弗朗茨那里去住?我正要到他那里去,带你们去吧。”
这个提议原是好意的,但哑巴鱼却产生了疑问:
“是不是他自己有家旅馆?在他那里会不会贵一些?”哑巴鱼冲我说道。
警官听了哈哈大笑。
“弗朗茨!贵?给还在读书的先生?哈哈哈哈!那你们得认识认识他!他以前也是个读书人,他学过做鞋,但接下来又放弃了这项事业,因为一位很富有的女人嫁给了他。他最最喜欢谈论他的学习生涯,倘有读书人到他那里,那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如果他喜欢你们,他就会不收钱,那简直是他的一种享受。你们尽管去吧,这是一件好事。”
他走在前面,我们两个跟在后面。途中,我的朋友不时地拉住我,担心地问道:
“哎,那位很不错的弗朗茨店主会喜欢我们吗?”
“为什么不喜欢我们?”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如果他特别喜欢我们,那我们有可能不用付什么钱。如果他对我们期望很高,到后来又不喜欢我们,那我们两人的财产一下子就全完蛋了。”
“这倒不必担心,又不是我们要去的,而且我们又不是不付账。不过我们小心一点儿就是了,不要消费太多。是有像乡警所说的那种人,他们自认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自己真有本事。在他们发表自己观点时,不要去和他们较真,他们会因友谊而显得十分大方。这个弗朗茨以前大概是一个英俊年轻的小伙子,正因为如此娶了一位富有的老婆。我们看着办吧!”
“听着,萨普,你说起话来怎么滔滔不绝的!在我们的整个旅行中,你从没有讲过这么多话。”
萨普!我突然意识到我保持缄默该多好!谁都知道,几乎没有一个读书人是没有绰号的。不久前我还感到很幸运,大家只是叫我平常的名字,但自从我写了圣诞诗以来就全变样了。大家要给我取一个诗人的名字,并且名字要有点滑稽的色彩,因而大家突发奇想,给我取了一个女诗人的名字,于是就叫我“萨普”。当我竭力拒绝接受这个名字时,同学们告诉我,没有比这个更恰当的名字了。萨普是一位古代著名女诗人,因其诗的纯净和优美而受人赞誉。我还有什么可反对的?我只能顺从。
哑巴鱼说我在我们的旅行中第一次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确实是有道理的。为了让他在我们的徒步漫游中保持一份好心境,我装成一副和他一样的模样。他只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不具有一丝的观察力。这位可爱的、总是一副严肃样子的和勤奋的朋友有他自己的性格,这种性格很容易毁掉他的整个前途。他显得很幼稚甚至很小孩气,不敢做什么事情,并且一切都尽可能地从反面去理解。他喜欢把最简单的事情看得重要的不得了,特别是在我们的徒步旅行中,把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东西或事件附上浪漫的色彩。因此他带上了冰靴、安全锁、凸镜和其他的一些东西。
他还有一个特点是漫不经心。这种漫不经心在他这个年龄虽然可以赢得人家的欢心,但对他来说却意味着以后是要闯祸的。我尽我的可能帮助他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但遗憾的是不见丝毫成效。相反,一提醒他的这种漫不经心,他就越是漫不经心。他会恐慌起来,越发拘谨,越发出现更大的差错。于是我就不再想去改变他了,尽可能地掩饰他的那些滑稽相,和他单独在一起时也装出一副和他一样单纯幼稚的样子。大概也正因为如此,他和我形影不离。我们两个看上去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他是,我得暗地里照顾他,又要装出一副完全按他意愿做的样子,尽量地不使他感到不舒服。他以为他自己完全可以独立行动,其实是我在让他不知不觉地按着我的主意行事。
有时候,他会觉得好像我是个决定者,他只是个被领导者。眼下,当我没去关注他就说出了我对弗朗茨老板的看法时,他就有这种感觉。我只得对我的高见进行补充:
“你知道吗,哑巴鱼。如果大家不是用姓而是用他的名甚至用呢称称呼他,那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对这个老板的看法就是这样,我们也应该把他作为这样一个人来对待,同时要给他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印象。”
“怎么好法?用拉丁语和他说话?”
“不,这样做会使他感到生分的,因为他也许还不懂拉丁语呢。他应是一个充满生活乐趣的人。那我们就得像大家所说的那样兴高采烈地出现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好像我们是和他一样的人,早就和他相识了。至于要给他的印象嘛……我想起那位‘老头’所说的话,就是我可以不费力气地用诗韵说上几小时。你也不笨,也经常用很舒服的双行押韵诗和我作答。我们是不是用诗韵逗逗这位弗朗茨?”
“这个想法倒不错,我尽我所能吧。但是,如果他不喜欢这样呢?”
“那我们马上停止,尽快地还原到正常的行为。好,走吧!我们好像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那位乡警带我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家门前有几级台阶的旅店。这幢楼和它周围的环境给人一种宽绰的印象。我们跨上台阶,走进充满牛粪味的过道。警官拉开门,向里望了望,然后用欢快的声音叫道:
“您好,弗朗茨!我又来了,还带来了高贵的客人。”
“谁呀?”一个厚重的声音问道。
“两位从巴伐利亚或从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读书人,他们想在这里找个温暖的窝过夜。”
“读书人?哈罗,进来吧!有这么好的客人,我有的是窝,要多少有多少。哪里舒服哪里就是家!”
我们走进客厅。客厅很大,但很矮。左边的黄油桶旁站着一位妇女,正在忙着用一块纱布挤绞黄油脂乳,那是我最喜欢吃的。这位妇女就是老板娘。门的右边坐着几个平常的男人,正在喝廉价的波西米亚鲜啤酒。门的对面是一张大圆桌,旁边坐着品位高一些的客人们。其中的一位站起来,期待地看着我们,我马上猜出他便是弗朗茨。他以前肯定是个漂亮的小伙子,现在还有一头乌黑光亮的卷发,大肚子上系着一条白色围裙,衣领里藏着微微突起的喉节,发出善意而热烈的笑声。当他友好的目光一投到我们身上时,便从桌子后面伸出手,并迎过来向我们问候。
“是啊,行为举止这么温文尔雅,真是读书人呢。欢迎欢迎!和我们一起坐这张桌子吧,想吃点什么?”
我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用世界上最严肃的面部表情回答道:
“我请求不要如此客气地招待……我只想告诉您我们的期待……我们和大家一样,不是有吃点的胃口……而是有喝点的胃口!”
弗朗茨后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惊讶不已地问道:
“什……什么?吃的和喝的……胃口?您是说不想吃而是想喝点什么?好的!那么我给你们来点什么呢?”
“请从这只大桶里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