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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人家连头都没回,径往东南别院走。
“真可怜,没人理你。”季千回凉凉地开口,只有她好心地还在这儿陪他。“南宫靖云还是第一个走的。”
“你闭嘴啦!”这娘儿们非往他心头痛处再戳上一记么?“冷焰——”
“早走了。”这傻子!“你以为咱们冷哥哥会理你啊?”光是照料唐婉儿就够他忙的了。
“你给我走开!”气死他了!
“难得姐姐我愿意陪你度过这漫漫长夜,是你不领情,可别说我没道义。”哼,他以为她很喜欢待在这么?“别说我没提点你,柳枝真的要断了。”
“谁信——啊!”
砰一声,燕奔摔了个狗吃屎。
“我早说了要小心的嘛。”季千回吐吐舌,赶紧离开,免得让他发现目己偷偷使了暗器。
“痛……”燕奔按着头,痛死他了!
偏偏,西厢房那头传来冷凝的声音——
“多一个时辰,别忘了。”
天杀的该死!他低咒,拍拍屁股起身。
他为什么这么倒霉?
可恶!这回他要找枝牢固可靠的柳条才行。
“燕公子他不要紧么?”厢房内,殷若瞳担心地问。
“别理他。”是他自找罪受!洗净一身狼狈的凤骁阳火气仍未消。
殷若瞳扳过他,拿起手绢为他拭去发上的水珠。
沐浴过的他,身上有股药草的清香伴随男子的阳刚气息充塞在四周,笼罩着她。
拭发的手不禁暗暗颤抖,红了脸。
手绢下,洗尽染汁的白发再也藏不住。
凤骁阳身上的味道令她心悸,触目所及的白发让她心疼。
大手抓下拭发的手,只见她细致的掌心上交缠几许银白发丝。凤骁阳的声音低哑,充满痛苦,“怕么?”
“什么?”她回神,发现他正低头望着自己。
“你怕我……这个模样么?”
少年白发,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会怕吧!
“为何要怕?”
“你不怕?”
“我疼,好心疼……”殷若瞳蹲下身子,抬头仰望依然紧扣她心弦的俊美愁容。
“我好疼,心里好疼,苦了你、害了你——”
“别又哭了。”跪在她身前,掬了满掌泪,凤骁阳苦笑。“我最怕你哭。”
“我、我是心疼你,忍不住想哭……”
“真的不怕我?”
她想也不想就摇头,抬手握住一撮银丝。“你的发是为我而白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又怎会变成这模样?”
“那时……”凤骁阳抱起她走向床边坐下,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侧首贴在香肩。“我只想跟你一起死,在九泉下做夭妻,这世间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不在乎。可是你要我活着……所以我没自戕,因为你要我活着替你游五岳四海,要我活着唱曲儿给你听,所以我不能死……”
“幸好没有。”抱紧他,殷若瞳感觉怀里的男人微微颤抖着,笑弯的眼溢出热泪,连带地声音也变得哽咽了。“我还活着,没有死,可是,如果那时你不听我的话……今日,就换我为你赴死。”
“不要!”他不要她死!“天未弃我,没有带走你,没有把你带离我身边,你是我的,你仍是我的!”
“我是,永远是。”素手托高他的下颚,殷若瞳心疼地吻上他凝视自己的眼,定定看着他,倾注所有深情……“我永远都是你的。”
“别再离开我……”馨香模糊了清醒的神志,他的眼渐渐迷离。“再一次……我会疯,真的会发狂……”
“不会。”她不会再离开他的。“我在这,就在你身边,有我在。”
“是呵……”有她在。“抱我。”
“咦?”天外飞来一笔,殷若瞳为之一愕,呆呆看着他。
他他他……
“不行么?”俊眉堆起哀伤的波纹,黑眸深深定住因他的话而僵硬背脊的纤细佳人。
只见她俏脸飞红,菱唇抿了又抿,为难得不知如何启口。
抱……他要她抱他?
“你说的话我都做到了,难道这点要求你不能为我做到?”
这要求……太难了。“我、我怎么抱——”
“就这样。”凤骁阳拉开她双手,勾上自己的颈背。“很简单是不?”
他——“你逗我!”
“呵!哈哈哈……”
“可恶!可恶!”竟然欺负她!“你逗我!可恶你可恶……”
“我爱你。”
“嗯……”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不要再有任何离我而去的念头,我不会放手,今生今世都不会。”
“我知道……骁阳……”
“嗯?”
“你白发的模样”她故意顿了下。
“怎样?”迎上情潮暗涌的湿眸,他的心因等待未知的下文而绷紧。
佳人漾开总能迷眩他的笑靥,在吟哦间低语——
“很好看……”
呵,他俯身,再也抑不住盈满体内的狂浪,席卷向她。
月明夜,繁星点点。
终于呵终于,有情人不再怨遥夜……
第十章
“呵呵呵……人说这镇江有三宝,地灵人杰酒菜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踏进镇江客栈的小老头儿洪亮有劲的声音从跨过门槛便彻天响。
吵得客栈里的宾客频频皱眉。
“别气别恼也别急,莫老头儿我游过五湖、渡遍四海,今日来到镇江也算有缘,哪位客倌对江湖趣闻、天下事有兴趣的,不妨提提问,只消赏些口沫银,小老儿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莫老头有的是一身说学逗唱的好本事,只脚勾了张板凳落坐,手肘斜靠上木桌。“来来来,小二上茶来,今日小老儿心清忒好,有问必答!”
一锭银子不知从何射出,稳稳落在莫老头肘边,没入桌木三分。
可见丢银子的人内功深厚。
莫老头仰首望天,拉直了喉咙哈哈大笑。“多谢这位豪气客倌,小老儿我这个把月的口沫银可全赚了起来。问问问,想知道啥事就尽管问!”
客栈角落传出淡漠有礼的清朗声音……
“敢问先生,四郡当年举旗兴战、取旧朝而代之,是对还是错?”
此话一出,客栈内立刻响起嗡嗡交谈声,除了问话的那桌衣着华丽的两位客人外,众人莫不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问题?”
“是谁啊?胆敢问这种问题?”
“哪个人问的?当今圣上恩泽广被天下,难道这人还有所不满?”
“前朝害得咱们那么苦,现下新朝立,减赋税、治贪官,哪个人不是感激涕零,这人在说什么疯话……”
“呵呵呵……”莫老头笑了笑,扬掌安抚在场嘈杂的议论之声。“各位客倌,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史上多的是改朝换代,又有谁能论断是非?正所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贤者,取而代之’,各位说是也不是?”
“就是!就是嘛……”宾客争相应和。
“这无所谓对错,各人心中自有一把尺,也唯独有德有能者能兼善天下,咱们普通小老百姓能独善其身已是难能可贵。若真要问小老儿我这新朝好不好,我只能说现今圣上勤政爱民,当然好,对百姓来说是大大的好,各位说对不对?”
“对!再对也不过了……”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至于之后,”呵呵呵……不老儿还能活多少时日,连自个儿都不知道,这天下人又有谁知自己能活多久?算天算命算星象,怎么个算也算不出老天爷的眼,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让新朝立自有他的道理,瞧瞧,眼下太平盛世不是挺好的么?“
“但四郡谋反的罪名,所付出的代价——”尚未说完,莫老头笑声已然扬起。
“哈哈哈……这位客倌倒是挺多虑的。”莫老头捻着白须,又笑又跺脚。“凡事只要本于心行事,对错与否其实无关紧要,人生在世能顺其心即可,何须看重后世俗人论功批过?再说,这功过也要盖棺才能论定,谋反或义举不过是后人给的评断,现世咱们百姓有好日子过是再真不过的事实,比真金白银还要真,个人功绩史评重要么?比起天下苍生丰衣足食,孰轻孰重?”
“说得是、说得是……”底下又是一阵赞同声。
一率直的客倌站起身朝莫老头竖起大拇指。“有你的!老头儿!我没那么阔气,一点碎银赏你!”
莫老头扬掌接下飞来的碎银。“银子不嫌少,有就好,小老儿谢过客倌!”
话顿了顿,老头儿转向角落,嘻嘻直笑:“那位提问的公子哥可满意小老儿的答复?”
咚!又是一锭银稳稳落桌。
“多谢先生赐教。”
“不敢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