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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春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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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容容含泪笑道:“迟一两年嫁人没事吧?莫离答应了等我的。”
  莫离,好好保重自己吧。
  三艘巨轮声势浩大地驶离洛阳,顺风而下,开往金陵。
  老爷少爷对小姐,也真费尽心了。
  从晕船的不适中挣扎过来,卿容容透过帘幕,倾听着对风浪适应良好的卿婳儿和着水声奏出的琴音。
  少爷将已接掌三年的家业撇给老爷,抽出五个月的时间,亲自送妹出阁。姑且不论这整整三船由各地搜刮来的嫁妆,精心调教出的十二名陪嫁婢及四房奴仆,只这将风向、天气、吉时皆计算在内细心排出的船期,便可见他们的用心了。
  卿婳儿禀性仁厚,对丫环一向宽和,赏赐又厚,往往侍候她一年多,丫环便可攒足赎身钱,纵然定的是死契,她也会求继母放行。于是众多贴身侍婢或念亲人,或恋情郎,均早早离去。只有卿容容执意与血亲断情斩缘,老死不相往来,故伴在她身边九年,感情深厚自不待言。
  她的乳母五年前要求回乡,由卿别量厚赠了一笔养老金。既老姐妹,亲娘又去世得早,与继母敬而不近,卿容容无疑便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因而,她可以听出向来幽雅清和的琴音中,多了一些高亢激扬。
  小姐仍是不安呵。不见到冯子健,明白他是怎样的人,就算小姐最信任又曾往金陵见过冯子健的少爷拍胸担保其人是标准的正人君子,小姐仍不能完全放下心呢。
  卿容容叹息,手中银亮的针细细为快完工的轻绸罗裙缀上与真花等大的雏菊。九十九朵小花或怒放,或花瓣微合,或带露,或含苞,大小不一,姿态各异。白花黄蕊疏落有致地布于裙身,与花色略异的白裙于素雅中倍添矜贵,可以想见穿在美绝人寰的卿婳儿身上将会如何的清丽。
  不知莫离怎样了?
  容容的目光落在装着半枚暖玉的青色荷包上。一模一样的另一半已托天叔捎给了他。天叔追上他了吗?他现身在何处?
  风莫离呵——
  请君莫离。请君莫离。
  到头来,却仍是分离。
  陆路会比水路快得多。
  而且多很多。
  但卿容容仍是无法想象当她的船行至半途时风莫离已到了路途足有洛阳至金陵三倍有余的西域边陲。
  风尘仆仆的青年男子隐身于枝叶茂密的大树上,爱笑的唇僵成冷然的直线,锐利的眼扫过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景象。
  小桥玲珑,流水曲折,绿树林中画檐斜飞,江南小景原封不动地被搬到这荒芜之地。
  他屏息静候,在此守株待兔,已有三日,据他从“邪异门”帮众口中探来的消息,凌断月最迟在明日日出之前,会遣开身边的护法侍从,单独一人到眼前的小亭独酌静坐。
  那是他唯一的机会。
  平日凌断月身边高手如云,他怕未出手已选取被剁成肉酱了,休想近得她身。
  “吱呀——”
  红漆月门开启,一身形高挑修长的女子手提竹蓝,悠然步过小桥。
  “凌断月前辈?!”
  风莫离椭圆闪亮的黑眸刹那间如猫缩成一条缝,大鹏展翅般从树上扑至她身前。
  近前凌风弱柳的女子一袭素袍,淡雅沉静中丽色逼人,水光盈盈的眼眸似秋水温婉醉人,此刻仍旧平静无波,毫不惊讶地看着他,噙着浅浅的笑意,欣意道:“莫离你终于来哩。”
  她怎么知道他是谁?
  似看出他疑惑般,凌断月将竹篮放在亭中的石桌上,然后转过身来道:“荆峦常有信来,从他的信中,我知晓了许多事,尤其是他引以为傲的好徒儿。”细细地打量着他,眸中闪起缅怀的神色道:“就算荆峦没提起过,我也能一眼看出你是谁的徒弟。莫离你和你师父太像了。”不待他说话,复又笑道:“莫离是想问什么的吗?”
  风莫离撇嘴冷嗤:“你为何不猜我是来索命的?”心里却暗暗糊涂起来,师父和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令师父受了难以恢复的重伤的,的确是她独一无二的“天魅心法”。而现在,他的直觉却又告诉他凌断月并未撒谎,师父确是常常写信给她。
  什么人会与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敌人通信?
  凌断月眉眼蓄笑,淡然道:“莫离若想,这条贱命拿去何妨?”
  风莫离竖起冷眉,闷哼一声,道尽怨愤。
  凌断月伸出雪白的纤手遮住素颜,望望日光,再将焦点调回风莫离身上,柔声软语:“莫离在气什么?”
  莫离在气什么?
  风莫离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带笑低问,顿时瞳中锐芒飞闪,“苦纯刺”直指凌断月的眉心:“不许这样叫我。”
  凌断月衣袖轻展,将双手束于腰后,挺起胸来,温柔地道:“莫离动手吧,我不会还手的。”
  师父已经死了。
  耳畔传来与记忆中低沉好听的声音截然不同的柔婉女声:“莫离想到什么了吗?为什么这样伤心?”
  手中的“苦纯刺”依然伸得笔直,锋利的尖芒刺破莹雪肌肤,鲜血缓缓渗出,在眉间凝成鲜艳欲滴的血珠。
  凌断月怜爱的眼笔直地望入他悲伤的黑眸中,无视着闪着寒光的利器,平静诉说:“我邪异一派,从来都是邪教,行事乖戾,我行我素,只凭一己喜好,从不理什么是非曲直,到我师父,更是变本加厉。”
  风莫离欲语无言,静静收起“苦纯刺”,心知她将说的,是师父与她的故事。
  凌断月美目中浮起哀怨无奈,轻轻道:“当日荆峦年轻气盛,豪侠意气,与师父狭路相逢时,正看到师父因与人一言不合,大开杀戒,祸及无辜。他……他向师父挑战,十招未满,我师饮恨‘苦纯刺’下,当时,我与他相识相恋,已三月过半。”她回忆起当年那少女心神欲裂,师恩情缘,万难两全时的伤心痛楚,平静的脸终于微微波动:“我自幼丧亲,由师父收养,师恩如山,岂可轻舍?”
  而狄荆峦,岳阳初见,她倾心相许,之后不畏人言,不顾礼法,随他随历山水,情根深种。正喜“君心亦我心”时,乍闻噩耗,那样的晴天霹雳……
  凌断月轻叹,无悔的眼从容对上他的,淡言:“荆峦只说事情重来,他仍会挺身而出,将我师击毙,而我就算明知咎在师父,亦无法与杀师仇人相伴终老。”
  只那一下阴差阳错,她与狄家女眷去了逛集市,狄荆峦与二三知己小聚,分开不到一个时辰,便铸成那样的终身遗憾。
  若事情重来,她不走开,也许就是完全不同的收场吧?
  风莫离听得头也大了,瞪住她道:“你也知道是你家老太婆不对,干嘛还伤我师父?”
  凌断月再难过也被他弄笑,轻嗔道:“谁说我师父是女的了?早说了我们是邪教了,道理还道理,报仇还报仇,只是若不是荆峦有意相让,便十个凌断月也动不了他一根寒毛呢。”
  风莫离最不爱听便是师父其实足可自保却偏让凌断月伤了他,皱起眉道:“不讲道理你又假惺惺的讲什么师恩难舍?当没这件事不好吗?”
  凌断月啼笑皆非地道:“真搞不懂怎么荆峦会教出你这不讲理的小子来,你来找我寻仇时可有想过一定是我不对了?”
  风莫离理所当然地道:“师父怎么会错?”
  反正她错是她错,师父有什么不对也是她错,说到护短,他风莫离认了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
  凌断月失笑道:“说你是我‘邪异门’的弟子怕还多人信点。莫离呵,你可知我快死了吗?”
  风莫离失声道:“什么?”
  凌断月若无其事地道:“荆峦走了,我早不想活了,若不是想叫你帮我做些事,凌断月怎会忍心叫荆峦一个人在黄泉路上等那么久?”
  风莫离头皮发麻地道:“我又不认识你,你别想乱摊派什么狗屁不通的麻烦事给我做。”
  不理他摆出一副要溜之大吉的架热,凌断月轻盈地跳上石桌,盘膝坐在正中,微笑道:“莫离若忍心教你师父死不瞑目,只管走吧。”
  果然她一说出狄荆峦,风莫离立刻乖乖投降,半信半疑地道:“真的和师父有关吗?你别把什么事都推给师父。”
  若非早年听师父谈到“凌断月”时老觉得此女不只是师父的仇人那么简单,他才不会听她讲古,早一刺解决她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现在他却不能那么做。
  荆峦,你教了一个好徒弟呵。
  凌断月深情地望着与荆视神韵气质无不酷似的风莫离,终于放下心头大石。
  相信你教出的好徒儿,定可完成你的遗愿。
  当年狄荆峦甘愿受她一掌,换她苟活人世,接掌“邪异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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