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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哪里瞧得上皇庄的那点子收入?事实上,皇庄收入只是用来供养皇宫中的宫女、宦官等人——既然皇庄提供的收入并非给朕享受,那么皇庄又为何又算作朕之私产?如此,皇庄有什么道理不缴税?……也罢,将之称为皇庄容易令世人误解,将来那些庄园的正式称呼就叫做宫庄。”
这纯粹是强词夺理,可尽管朱棣信口雌黄、一派胡言,杨荣却反而觉得更难措词反驳了。想想,皇帝挖空心思地要缴税总比拼命收刮民财要好得多,杨荣咽了口唾沫,最终闭上了嘴。
朱棣为自己辩言奇思妙想而得意非凡,于是谈兴更浓。
将抄没田改为皇庄后,由于佃农的实际负担未必减轻。为了安抚佃农,朱棣打算再出台一项推恩令。
这份推恩令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经核定确认后,宫庄田租永不加租(这和清朝的永不加赋是一个意思,其潜台词便是永不减租)。
第二,宫庄的佃农拥有无限期耕作所租土地的权力,即永佃权。永佃权世代相承,可出租、典押或买卖。
永佃权有利于佃农经济独立性倾向地展和人身依附关系地削弱。因为。无永佃权地佃农在土地上种植什么作物通常由地主决定。而有永佃权地佃农则可以按自己地想法处理。此外。佃户还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佃耕地土地上进行土壤改良。使原来贫瘠地土地成为肥沃地土地。有利于作物种植地扩大和土地收益地提高。
第三。规定宫庄地佃农可用分期付款地方式赎买他们所佃种地土地。分期付款地年限弄长一点。就年吧。这样一来。每年需要支付地数额便不会超过佃农地承受能力。若干年后待宫庄地佃农彻底赎买了土地。那便可以实现耕有其田地目地。
值得注意地是。在永佃制下。田地产权分离为两层。不由同一人执有:业主握有所有权。称田骨或田底。业主没有田地地使用权。只有受益权。即收租权;佃人握有田地地使用权。称田皮或田面。田皮地所有人如果不愿自己耕种。也可以将田皮出租给其他农户。坐收若干地租。相对于田骨业主所收之大租而言。田皮所有人收取地田租称之为小租。是为二地主或三地主。田骨与田皮形成了两种不同地物权。互相独立。田骨与田皮各有自己地市场。也各有自己地行情。由自己市场地供需情况所决定。
原来地历史时空中。田骨地所有人有收租权。同时有向政府纳田粮地义务。田皮地所有人有耕种土地之权。只纳租而不负担田赋。由于朱所进行地赋税改革中增加了浮动田赋地概念。因此田骨地所有人只需要担负基本田赋。而浮动田赋则由田皮所有人承担。
之所以让佃权所有人缴纳浮动田赋。并非因为朱棣本人就是田骨地所有人。因此做出有利于自己地决定。真正地原因在于:既然田租已经固定不变。可产生变化地只是田地产出。那么浮动田赋由田皮所有人缴纳自然比田骨所有人缴纳更为合理。反之。若强行规定基本田赋和浮动田赋均由田骨所有人负担。那么地主们就不可能接受永佃制——相较而言。佃农如果拥有永佃权。则缴纳地田租比没有永佃权要少。拥有永佃权后。佃农能够比较容易地进行扩大再生产。改善生活和积累财富。所以。朱希望永佃制能够得到推广。
由于永佃制地田地产权分离成受益权和使用权。第三人若强行以永佃人申报地浮动田赋地十倍价格强制购买该田产。却只能购得该田产地使用权。这自然不合适。因此朱只得亡羊补牢再追加一道指令:规定浮动田赋细分为甲类浮动田赋和乙类浮动田赋。田产受益权和使用权为同一人地缴纳甲类浮动田赋;田产受益权和使用权为不同人地缴纳乙类浮动田赋。如此。便不至于误导购买田产地人。
朱棣兴奋地讲述着自己地构思,却苦了一旁的内阁学士杨荣。
历史上常出现倚马待诏的现象,那是因为开国皇帝总需要打仗,在战争期间诏令,一旁的文臣只能倚马待诏。朱虽说勉强称得上马上皇帝,但现在又不是御驾亲征!说是微服私访,其实还是以游玩为主。当初皇上在六位内阁学士中单单挑选了杨荣时,他还得意得不得了。可现在,杨荣却只能暗叹倒霉。
朱棣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他的构思,弄得杨荣实在是苦不堪言——杨荣记忆力超群不假,但他昨夜没睡好,又需要将这些长篇大论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暗自感叹着命苦,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杨荣回头望去,他眼尖而且记忆力又好,立时指着后面说道:“那人不是昨天带头和林知县打擂台的粮长吗?”
朱棣皱着眉想道:这人急匆匆地象是逃命的样子,难道常州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朱棣一声令下,于是侍卫们便将周拦了下来。侍卫习惯性地对即将靠近皇上的陌生人进行搜身时,竟然搜出周随身携带着的三千贯大明宝钞。
周以为遇上了拦路抢劫,吓得惊嚷鬼叫差点没尿裤子。这次跟朱出来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而周明显只是个普通人,可两名侍卫架住周一个人,却几乎被他挣脱——一个人在危急时所爆的力量固然极大,但侍卫担负着皇上的安全,若是被周就这么挣脱了,后果不堪设想:轻则可能被处罪,重则甚至可能族诛。所以,尽管周挣扎得极为激烈,但那两名侍卫终究还是制服了周。
由于周一直拼命挣扎着,惹得一旁的纪纲大怒,于是踹了他一脚。
“老实点!”
接下来生的事令朱棣大为愕然。纪纲的话一出口,就听见周先是出了一声人怪叫,紧接着,他居然哭了起来。那哭声非同凡响,惊天动地,而且一阵紧过一阵,竟是伤心
哭法。
一般来说,一个人若是情绪异常,等他哭一会儿自然会停下来。可大道上不时会有行人经过,为避免误会,朱棣只好打断周,问道:“你不是常州县的一个粮长吗?携带大量现钞一副急匆匆地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犯罪潜逃?”
听到这个问题后,周瞪着眼睛看了朱棣好一会儿,一边打着噎一边问道:“你不是拦路地强人?”
朱棣笑道:“你看我们象强人吗?”
周终于确定自己不是遇上了拦路抢劫。
昨天杨荣穿着官服,况且周也不敢盯着钦差多看,因此竟然没有现他的身份。不过,朱的行为举止自有一番气度,一旁训练有素的侍卫又彰显出主人身份地尊贵,所以周总算慢慢止住了哭声。
渐渐平静下来后,周带着哭腔老老实实地答道:“大人,算命先生说小的近日必有大难,只有往南方走才能避开这次灾祸,所以小的就变卖了部分家产去南边躲灾。”
朱棣并不相信周的这番说辞。当时听林海说过,这周家中也不过一千余亩土地,而且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官田。这三千贯现钞,总得卖个两三百亩地才能筹到。两三百亩土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脱手?
听到朱质问,周长长叹了一口气,象是想要把心中的郁闷忧愁全都从这口气中吐出来似的。
“谁说不是呢?买家知道我急着用钱,拼了命地压价,结果只花了三千六百贯就买了我两百五十亩地……放在平日,那些地怎么着也能卖上五千贯。”
“去南方避难用得着携带这么多现金?”
面对朱棣再次质疑,周嘴里好象含着一颗苦橄榄似的,嚅动了一下,小声暗哑地解释道:“大人您不知道。我今年真的是命犯太岁!算命先生说我近期有祸事,一开始我还将信将疑。可大前天常州知县追缴税粮时我才知道,那个算命的别看貌不惊人,却真真正正是个神算呢!”
说到这里,周又连连叹气,听得出他确实是后悔到了极点。
“刚刚听到父母大人正强行追缴拖欠赋税时,我想着这大约便是算命先生说的灾难了。”
“说起来这些年来一共也只不过拖欠了四百贯,可小人也真是吃猪油蒙了心,仗着妻舅是常州知府,便拉出知府大人和父母官大人打擂台。谁料父母官大人根本不卖知府大人的面子,两边居然弄拧了。”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小人挑起来的。当时小人就想:县官不如现管,而林知县偏偏既是县官又是现管,事后小人肯定会遭报复。这个灾,比一开始要缴纳拖欠的赋税还要大。”
“谁又能想到,小人地灾难竟然还不止于此。后来竟然有天使到场颁布了圣旨,将妻舅锁拿进京……”他说到这里,双手抱住了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俗话说破门县令……如今妻舅已经犯事被锁拿进京了,小人连最后的凭仗都没了,还不赶紧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