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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高筑飞檐的“不系之舟”气势恢弘,雕琢绚丽,也叫人惊讶。
慕容曜径自牵了她纤细的手腕,将她引入筵上去。
细细婉婉的歌声远远地萦绕着,然后清晰起来。湖心有人在清唱,没有任何乐器的伴奏,却干净优美如天籁。
“那是我大嫂。”慕容曜的眼睛带着笑,“她也很美,尹云烟这个名字,你不会没听说过。”
她自然知道慕容霸和尹云烟,向宽阔的舱里望了去,只见轻纱薄慢,奇香萦绕,淡雅的纯色装饰之间,坐着宛如画卷的两人。男子斜倚在虎皮云榻上,眉目之间英才霸气耸然流动,女子美艳非常,眉黛唇朱,拖着长长的袍服坐在水晶帘下,空中漂浮的琴歌正是她的吟唱。
她听到了那男子爽朗的笑声,蓦然只觉得心头攒动,手足一刹之间冰凉。他就是慕容霸!
捏了捏手心,满是凉汗,看向慕容曜,他的脸上浮动着喜悦的笑。
慕容霸抬头看到他们,“曜弟,你大嫂的歌声如何?”
“宛如天籁。”慕容曜转头,温柔的眼眸锁住心爱的女子,“不过我的如月,可绝对不比大嫂差。”
如月垂首一笑,松开他的手,笔挺地迎上慕容霸的目光,她白衣下柔软的躯体,走动时翩然的腰肢,修长有力的腿,深邃艳异的美瞳,无一不因见了慕容霸而兴奋地颤动。
是猎人看到猎杀的目标般兴奋。
“江南卑会秦如月,见过靖侯爷。”
慕容霸先停了杯中酒,上下略一打量,随即一饮而尽。
“的确很好。”
“侯爷所说,好在何处?”她俏皮地翘起唇角。
“因为你把她比下去了。”
慕容霸猿臂一伸,揽过偎在身旁的尹云烟。尹云烟温和地笑,手却没声息地爬上来捂着他的眼睛,“坏。”
他笑,“烟儿,这会儿可保不着你那江南第一的美名儿了。”
慕容曜的手拢在如月的腰上,“大哥,如月的‘江南第一’名头挣得多了,犯不着跟大嫂抢她那个江南第一美女的名头,对吧,如月?”
慕容霸揽着尹云烟笑,剑眉一挑,“说来听听?”
“江南第一琴伎,江南第一才女,江南第一棋师……”
“昱明,我哪有?”如月失笑,“靖侯爷别信他的,那些技艺小女子只是略知皮毛罢了。”
“还有,江南第一美男的未婚妻……”他笑着掩上她半张的红唇。
慕容霸大笑,“打!有你哥哥在此,你也配江南第一美男?靠边站去。”
尹云烟将手指拂过琴弦,“身为女子,如今觉得好幸福,只因为这个世间有深深眷恋着的人,而不是那几个虚名的‘天下第一’,如月,你说对吗?”
秦如月闻言,心中一沉,抬眼望着尹云烟的笑容。
“是啊。”
可是,她却会亲手毁掉属于女人的幸福,不是吗?
秦如月!这幸福不会是你的!你不要再奢望了!你不能眷恋这里,不能,机会只有一次,完成任务!
迅速收回一瞬间脆弱的感伤——这一切脉脉温情,收服不了她——
她扬起美艳绝伦的笑容,半开玩笑地道:“今日我倒要做天下第一剑师,不知做得成做不成。”
她的笑里,不自觉地含了一种凉凉的东西。
慕容霸意趣盎然,慕容曜,则怀疑地看着她。
“如月,剑师?”
秦如月不动声色,眼眸含笑,对他笑着说道:“愿请名剑,为君起舞一笑。”
他有些错愕,“舞剑……”
他从不知她原来也能舞剑,从来没看过。
如月面向慕容霸,轻轻一笑,“是的,舞剑。”
湛卢是他的剑,天下名剑,冷锋利如九天冰凌。
“为什么想到舞剑呢?”
“将军纵横天下,剑如良侣,随身知心,专一纯粹。铁马金戈,当吟少年胸怀。妾愿如剑,以有冰清之质,刚烈之情,才堪与你相伴。”
她幽幽地说着,仰目凝望着慕容曜,对他的心,从来都是纯粹的,刚烈不折,他可明白?
慕容霸叹道:“曜弟,你着实幸运啊,我历千辛万苦,才得到云烟如此知心,没想到你没费一丝力气就得到了。”
慕容曜轻蹙了眉,爱怜地以手指滑过她的脸,“我不愿你碰这种有戾气的东西,太锋利,我总担心会伤到你。”他解下腰间佩剑,递给如月。
如月并不侧目,反手推开,朗声道:“请王者之剑。”
慕容曜朗声大笑,长身而起,右手自后向前轻轻一拂,一柄湛若秋水的长剑自身畔飞起,向天冲去。
名剑湛卢。
秦如月白衣荡然飞舞,衣上鲜红的花朵铺展如旗,娇娆遽起。
她纤细的手指已扣住空中震开的湛卢,触到那传奇古剑上精致的古老图腾一样的凸凹刻纹,一瞬间,有被炙烫的感觉。
竟然令她想起慕容曜炙烫火热的嘴唇,她的手指也曾抚在上面。
她以指贴在剑锋上,抚过去——
“铮——”幽幽长长细细,如龙吟。
“剑如心曲,什么拍?”
“《玉楼春》的拍子。”
尹云烟的手指放在琴弦之间,开始浅浅吟唱。
回身旋腰,修长的腿直直劈下,她的身体藤萝一样柔韧,剑在手腕下如走龙蛇,如白鹤舒展双翼,如云卷云飞散,又如三千丈飞瀑直下。她甚至听到剑发出了一声悲鸣,“叮——”不易察觉的一声,如英雄折却美人手中的无奈。
青光泠泠,剑影明灭中,忽而看到慕容曜关切的眼睛,透着一种关切的张皇。她脚下一错,心中迷乱。慕容曜的眼神使她的心忽然碎在胸腔里,再也收拾不起。
人和剑的纠缠。舞剑,如狂欢。狂欢后枕畔腮边惧是冰凉,如守孤独。
要别离,难别离,再也别离不起。
此去后,此别后,相逢能在后日里?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吗?笑眼如丝,明明白白的欣悦,将那琴弦当做心弦儿,柔柔牵拨了弹唱: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昱明,此去事必决绝,你可还能爱我?爱多久?
泪水难遏。
如月,你怎么哭了?
她听到慕容曜在问她。
她泪珠滚下来就消失了,她蓦地直视慕容曜的双瞳,无比悸动。
“大嫂的曲子太好了,想到一些事情,让人心里很感动的。”她掩饰道,“幸福在手如此转瞬即逝,命运无常,最让人痛苦的就是曾经拥有然后就永远失去。”
慕容曜看着她的眼睛,“你放心。”
他的语气如此坚定,执起她冰冷的手,突然掌中多了一样东西,环形,她低头看,是闪烁着流光的一只镯。
他轻柔地笑开,将镯子举到她眼下,轻轻一掰,开启了一个环。
镯子上凹嵌的碧玉,如流云雾气氤氲,隐隐地藏有莫名的光芒,竟然是流动的,恍如生命!
“这是?”
“这是灵镯,是我特意为你到情祠求来的,有了它,我就能扣住你,拥有你,生生世世。”
他执起她的腕,将镯子扣起。她迷茫地看着他从镯环上取下菱形的银色小匙。
将她紧紧拥在臂膀中,他毫无忌惮地吻上她的唇,笑眼望她,“从此,你就是我的妻,只属于我。”
海可枯,誓不灭;誓不灭,镯不脱。
“我要走了……”她望定他的坚定,颤抖着说。
秦如月这女子,刚才还在他唇下芬芳辗转,突然,却宣告她要离开。
她不是离开这小宴,也不是离开玉轸阁,她是要离开他了。他有这样的预感。
离开?到哪里去?
她抬眼看他,眼中有泪。
他放开握住她圆润肩头的手,语气出奇地冷——你要离开我?
秦如月微一低头,垂了眼睛,将手中湛卢名剑在指间爱惜地抚一抚,推开慕容曜,走到慕容霸面前。
“谢靖侯之剑,妾一点薄艺,不知尚入眼否?”
慕容霸接剑归鞘,“名剑美人,一失再难得。如月姑娘,为什么不留居在江南,却要到处奔波呢?”
“侯爷,妾是不得不离开江南,我的同胞妹妹流落在江北,我必须把她们找回来。”
“我帮你去找!”慕容曜一步急上,扣住她的手腕,“这种小事情,难道就可以让你离开我吗?”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小事情?”
慕容霸止住慕容曜,“曜弟,对如月姑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
“可是……”
“没有可是……”她别过头去,“那是我的亲妹妹!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我活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她!”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