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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闻声,从头僵到脚。他这么快就找上她!
他的声音听起来热络,秦无声却感受到犀利的寒意。她熟悉慕容曜,这样的声音正说明他心底里有危险、狂暴的怒气。虽然她一直是男装,但很明显他已认出她了。
“高士就不要推委了,难得再来江南一趟,我们怎么能不把酒共叙呢,相信世子也觉得那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他的笑音愈发寒得让她恐慌,话外之音字字刺耳。突然肩头一紧,他的手竟已环住了她的肩。她浑身一颤。
“你……”
“嗯?”他的尾音扬上去,“千万不要推辞才好。我与秦‘先生’可是一见如故啊。”
一见如故……他在暗示什么?!
秦无声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自再次踏足江南,她似乎被狼狈缠得紧紧的,以前那个长袖善舞的她竟然一去不复返。
君逸皱紧了眉头,慕容曜竟然环着先生的肩?可先生是女人。
“慕容将军,”他插身上前,欲将秦无声遮在后面,“先生或有不便……”
慕容曜低头垂顾臂中惶然的女子,声音陡厉:“你有不便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她咬紧牙关。
“很好,玉轸阁。”
他突然仰头大笑,指点对面,放开她,阔步走出门去。
君逸向秦无声看去,他看出她的惊惶。
她掩饰不及,只快步走出驿馆去。
第七章 此恨难平
雅致小宴设在玉轸阁二楼的厅堂之中,宴无好宴。秦无声扶着楼梯慢慢登上楼去,这熟悉的旧居,一桌一椅无法不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慕容曜执起酒杯来一边斟酒,神态安然地同君逸闲叙着人生琐事:“阁子虽然旧了,也还整洁干净。这里有人定期清扫的。”
“看起来将军很爱惜这里。”君逸游目顾盼,“空阁无人居住,摆设却还一尘不染,难得。”
“呵——”他轻笑,向一语不发的她看去,“不瞒世子,因为这里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住过的地方。”
她忍不住震动地看向他——双目相接,她无言以对。
“哦!”君逸微微诧异,留意到他的目光,一怔,“是将军夫人?”
“不。后来她走、离开了江南。”不过现在又回来了。
“人生自有悲欢离合,将军须看开些最好。”
“唉。”慕容曜故作惆怅长叹起身,“天下最狠的莫过于女子的无情。抽身一去,便将情义盟誓抛得无影无踪。真情换来她的背叛,信任落得她的欺骗。世子,如果是你,将会如何?”
“惭愧。”君逸低头思索,“如果是我,将弃之如破履。”
“是吗?”他回头,星目闪烁,“世子可不计较心爱之人的欺骗吗?”
“……”君逸哑口,他没想过。
“我会计较。我会把账算个清楚。”他冷邪的笑容直刺秦无声。
她先是如坐针毡,随即一颗心落入冰窖里——他不会放过她!
“对于男人来说,爱是一回事,恨也是一回事!”手中一紧,瓷杯应声碎裂。他豁然起身,几步迈到厅堂右侧一个一人高、由轻软的淡红色锦缎覆盖着的长形物事边,阴沉的眼神落在锦缎上。
“你们看。”他冷冷地一笑,伸手扯下遮盖着的淡红色锦缎。
锦缎飘落在地上,秦无声和君逸不约而同在心底惊呼一声。
那是一人高的一座玉像,玉质纯净得没有半点杂粹,玉像鬟髻错落,步摇丁冬,身上衣裙飘飘如仙摆,斜垂臻首,左手捧心,右手扶门,眉目优美如画,眼神微愁忧郁,形态赫然就是秦无声的样子,脸庞的线条起伏甚至都没有半点差错。
君逸忍不住转首看向秦无声,这玉像分明就是她!
慕容曜露出俊邪的笑容,讥消轻笑,‘秦先生’的样貌刚刚巧跟我的女人很相似啊。“
她拂袖而起,翻倒高爵琼液,急欲离席而去。
他身形一闪,正好阻拦在她面前,“‘秦’先生”何必急着走?“
她冲突不过,反被他逼得后无退路。他轻佻地掇住她的下巴,冷冽的眼神锁住她的双眼,轻晒一声:“这么慌张啊?我会吃了你?”
她脸色面白如土,嘴唇微抖,知道决计逃不掉了。
“告诉他,你是谁!”他声音陡然凌厉。
“我是秦无声。”
“告诉他,你是谁!”语气森然,他阴沉的面孔逼近她。
“说过了,我是秦无声。”
“告诉他!你是谁!”他提高声音喝令。
“……”她的嘴唇抖个不停,在他面前,一切过往昭然若揭,她无所遁形。
“告诉他,你是谁!”将那个“是”吐得很重,他索性抓住她的双肩,不容分说地,“你是慕容夫人,我慕容曜的妻子!三年前我说娶你为妻,这句话到现在都不曾改变!”
她被他钳制,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他眼里不复当年的温尔,明显多出历经沧桑的阴鸷,但是不容欺骗的禀性依旧跋扈,变本加厉。
“放开她。”君逸一步步走近,年轻的面孔上亦是阴沉不悦。
“放开她吗?”他偏过头看他,以轻佻的声音反问,“世子啊,你好像没有这个资格来命令我吧。”
“她是我先生,也是我准备娶的妻子,我不会允许别人侵犯她。”君逸冷静的声音里,同样是骄烈的禀性,他对上他的脸,不卑不亢地说着。
秦无声只见慕容曜双眼几乎冒出火来,笑得怪异,忽而给他用力一带拉到怀里,猝不及防,脸撞到他胸颈,一颤,是久违的熟悉的味道。
君逸横步他面前,“放开她!”
慕容曜大笑。抬起怀中女子的下巴,她竟无法挣得过他,被逼得去注视他的眼睛——实在无法想象这三年他武艺又精进到何种程度,一双臂膀坚如铁桶。
他笑声未绝,唇一撇,冷然诮道:“她是我女人的那会儿,你都不知道在哪里!”
秦无声的心如被生生一揭,“你……放开!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认错?你说我会认错?”他笑得凛冽,“你记得我说过吗?你的声音我太熟悉了,尽管你改了个名字,叫什么秦无声,但只要你一开口,不用看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辨得出,何况你压根就没变!”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她冷冷地说道。
“但天下的秦如月,只有你一个!”他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微一动作,她扳着他肩推拒的手不由得揪紧,腰身亦在他掌中轻颤。
“可我是秦无声。”
“不用再掩饰了,你好像忘了这个……”他抓起她的手腕,讥嘲的笑容无比得意,扯掉她手腕上的巾帕,灵镯的光芒竟然此时大放异彩,“你不要告诉我这个也正好是巧合吧?”
该死的镯子!她取不下它!
她不再坚持自己,“你放开,我不想同你废话。”
“你以为我现在放开你,你就可以再次逃之夭夭?听着,你秦如月无论生死都只会在我的掌心里,我不会再给你机会逃脱,生,你是我的人,死,你是我的鬼。”
“抓得住鬼?”她冷笑,针锋相对,“我即刻死了,看你如何抓得住。”
他面色始终阴沉,“你说对了,你不会活得太久的,你死也只会死在我手里!”微一停顿,“三年前你为什么走,这个底细我们真是应该究查个清楚!”
他瞟了君逸一眼,轻哼一声,握住她的手腕拉她下楼。
“你要将先生带去哪里?!”君逸探掌拦阻,掌风凌厉。
他转身闪过,“世子,我相信她的所为与你并无相干。你好好地做着你的世子,莫要惹怒我。”他敢染指他的女人?他会让他活不到年终!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想跟我较量吗?可以,不过现在我没有时间。”慕容曜微微一嗤,示意楼下,只见是执剑荷戟,兵甲列张。
“君逸,”秦无声止住他,“不要这样鲁莽,你做好自己的事!我跟他去便是。”
“先生!”他的面孔上青筋微贲。
他看着她被慕容曜带走,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萌发痛恨。
他痛恨自己目前人质地位的无能,他不甘心落到今天任他人摆布的局面,他是有着主宰权欲的世子,幼年的辛苦锻炼造就了他的深沉隐忍,他能曲,但不折,他此刻的隐忍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她很早就教过他,只有强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以前不曾明白,直到他走入争斗的中心,才渐渐地领会到能得到天下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而得到天下就是得到一切!
他是参,慕容曜是商,参商相形,势斗西东。
人去楼空的玉轸阁再次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