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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没跑出两丈占,就一个个往别踉跄几步爬下了,五个人,人人背心插着一根筷子。
白衣客翻腕取出一块碎银丢在了桌上,缓缓转过身,缓缓行了出去。
那老头儿,吓瘫了在那儿。
□□□
村东有一户民宅,外头围了一圈竹篱,竹篱有花有草,挺雅的。
这户民宅门关着,可是里头亮着灯。
四个挎刀黄衣汉子在竹篱外来回走动着。
狗刚才哭了一阵,如今哭得更厉害,更难听了。
一个挎刀黄衣汉子不安地道:“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狗老是这么叫。”
另一个还没开口,突然一个冰冷话声代他答了话:“林子里出了凶事儿,死了人。”
眼前不到一丈处多了个白衣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眼前四个人,谁也没有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四个人一惊,一起抽出佩刀,齐声喝道:“干么的?”
白衣客道:“找人的。”
一名黄衣汉子问道:“找人?你找谁?”
白衣客道:“‘太原’傅青主傅老先生。”
四个人脸上变了色,那问话黄衣汉子道:“你找错地儿了,这儿没有姓傅的。”
白衣客道:“是么,我不信,让我看看。”
迈步逼了过来。
那黄衣汉子忙喝道:“站住。”
白衣客跟没听见似的,脚下连停也投停地走了过来。
那黄衣汉子跟身边一个一递眼色,两个人双双抡刀扑了过去。
只听白衣客冷哼声,只见白衣客右手一扬,两个黄衣汉子连哼也没哼一声,往后便倒,两把刀丢出了老远,—人眉心一个血洞,不住地往外涌血。
另两个大惊失色,心胆欲裂,张嘴便要叫。
可是他们两个太迟了,连声音都还没叫出来,一人眉心便添了个血洞倒了下去。
白衣客人已到了柴扉前,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便推开柴庠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候,两扇屋门豁然大开,灯光外泻,一个面目阴沉的瘦高黄衣人依门而立: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这个姓傅的。”
白衣客脚下连顿也没顿一顿。
瘦高黄衣人一怔道:“我叫你站住,你聋了么?”
白衣客却仍跟没听见一样。
从两扇柴扉到屋门口能有多远,就这两句话厂夫白衣客已然欺近了屋门口。
他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逼人,瘦高黄衣人镇定不住了,也站不住了,他要往后退,他双肩刚晃,白衣客一步跨到,右手一抬,寒光电闪,一柄比匕首略长的短剑已抵在他喉咙上:
“傅老先生在什么地方?”
难道说瘦高黄衣人这么不济?不,该是白衣客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未战已先屈人之志。
那瘦高老人没说话。
白衣客掌中短剑微微往前一送,一缕鲜血顺着剑锋流了下来:“进‘狄村’以来,前前后后我已经整整杀了十个,不在乎多你一个。”
那瘦高黄衣人道:“姓傅的就在右边那间屋里,屋里还有我两个弟兄看着他,两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你敢动我一动,姓傅的他就没命。”
白衣客淡然说道:“是么,李自成把人交给你,是让你好生看着,并不是要你杀他!”
短剑又往前一送,又一缕鲜血滴了下来。
瘦高黄衣人不由往后仰了仰身,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有人要杀我,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横竖都是死,我何不拉个垫背的。”
白衣客冷冷一笑,道:“好吧,那咱们就赌赌运气吧。”
短剑一偏,剑锋擦着瘦高黄衣人耳下刺过,那持剑的手突出一指点在瘦高黄衣人喉结上。
瘦高黄衣人闭气倒了下去,白衣客却闪身往左边那间屋扑去。
瘦高黄衣人告诉他人在右边屋里,他却扑向左边屋。
这是他的智慧,也是他的经验与历练。
左边那间屋里三个人,一个清癯瘦削,长眉风目,洒脱飘逸有出尘之概的青衣老者盘膝坐在地上。
两个黄衣汉子站在他身后,各握一把钢刀,可并没有架在青衣老者的脖子上。
门帘猛地一掀,两个黄衣汉子一惊就要动,“噗”,“噗”两声,各人的眉心涌出—股鲜血,一晃往后便倒。
青衣老者脸色不变,镇定异常,望着白衣客道:“多谢壮士搭救!”
白衣客道:“可是傅青主傅老先生?”
青衣老者道:“老朽正是傅山,请教壮士?”
白衣客恭谨躬身一礼:“博叔,侄儿李德威。”
傅青主一怔,道:“壮士这是……”
李德威道:“您不知道李德威,您应该记得小黑。”
傅青主又复一怔,霍地站起:“你,你是南宫大哥那位得意高足……”
李德威道:“侄儿姓李,两字德威,这名字还是老人家赐的!”
傅青主伸手抓住了李德威的胳膊,道:“原来你就是小黑,我那南宫大哥每说他有一个能接衣钵的螟蛉义子好徒弟,我也每次怪他不带你到‘太原’来,心里老不舒服,没想到这时候在这劫后的‘狄村’碰见你,我那南宫大哥安好,可曾跟你一块儿来?”
李德威道:“老人家应召勤王,现在京里。”
傅青主道:“那么贤侄你怎么知道我……”
李德威道:“侄儿碰见了傅婶儿跟砚霜妹妹,她二位现在‘晋祠’。”
傅青主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哦”—声道:“这么说,她们娘儿俩从家里跑出来了。”
李德威当即把碰见傅夫人母女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青主道:“这才叫鬼使神差,不打不相逢,也由此可见咱们两家的缘份是多么深,贤侄,自己人,搭救之情我不谢了,走,咱们这就到晋祠去,边走边谈。”
拉着李德威行了出去。
(借这机会略介绍傅青主其人,傅青主,明末“太原”人,初名鼎臣,字青竹,后改名山字青土,一字仲仁,号啬庐,自署公之它,亦曰朱衣道人,幼聪慧,有异禀,博通经史诸子,兼工诗文,尤精篆刻及书画,富藏金石,善鉴别,有当代巨眼之称,明亡,隐于黄冠,精医道多秘方,足以自给,康熙间征举鸿博,入都,疾甚免试,授内图中书,投还,着有霜红龛集,与‘盘屋’李顾,‘石门’吕留良齐名。)
出了门,傅青主一‘叹说道:“人言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不错,我读的书不少,可是到了这时候有什么用,眼睁睁地看着外患压境,贼寇横行,读书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现在我不但无力救世,就连自己都保不住,真成了诸葛武侯所说,青春作赋,皓首穷经,诗攻翰墨,唯务雕虫,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的腐儒了,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弃文学武,或者书剑兼顾,跟着南宫大哥跑跑了。
李德威道:“您过于抑贬自己了,诸葛武侯是个文人,不照样使得魏、蜀、吴势成鼎足,三雄并立,自博望坡初用兵,以至五月渡卢.深入不毛,七擒孟获而七纵之,胸藏甲兵数万,连筹帷幄之间,会使风云为之色变,天地为之震惊……”
“贤侄,”傅青主摇摇头,道:“你可是高抬我了,我哪敢上比诸葛武侯!”
李德威道:“一样的,傅叔,武将效勇,文臣献智,各擅其长,诸葛武侯凭的是胸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让他赴驰疆场,马上杀敌,他照样不行,而且这关系一宗运,一宗数,若无刘玄德三顾,若不是诸葛武侯那一点头,卧龙先生至今也不过默默无闻一村夫而已。”
傅青主倏然而笑,道:“贤侄大概是指当初南宫大哥劝我出仕,我没答应这件事。”
李德威道:“侄儿不敢,只是您不该把自己的胸蕴永远让它藏在胸中。”
傅青主皱眉一叹道:“贤侄不知道,当初我所以推辞不就,实在是因为老人家在堂,至于如今……朝廷奸宦成党,权臣专横,哪有我插足的地方,要不是这些奸宦权臣,朝廷那些高明我十倍不止的贤才,早就一展所长,安邦定国了。”
李德威情知傅青主说的确也是实情实话。
自古以来忠奸不两立,所谓正邪自占如冰炭,水火山来不相容,奸扬忠抑,权奸出,贤道隐,倒也不是那些贤能逃避现实,明哲保身,而是庙堂之上根本没他们立足的余地,眼中钉,背上芒,迟早非被排挤下去不可。
李德威暗暗一阵痛心,没有说话。
只听博青主叹道:“南宫大哥这么大年纪了,当年功成身退,正该是奇迹山林,享享清福的时候,谁知道到如今又要为国为民辛劳,但不知朝廷那些文武都是干什么的,养兵千日,用于一时,到头来还要求助于一个功成身退,在野多年的人,岂不该羞煞愧煞。”
李德威道:“老人家虽然寄迹山林多年,却未曾一日忘却国事。”
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