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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满喜欢这种氛围,而且,会忍不住期待晚膳也搬来这儿吃,如此一来,说不定今晚那整盘的辣爆鸡丁她就能一人独吞了,嘿嘿。
她毫不掩盖地咭咭偷笑,他本来专注觑著她,不一会儿,他的目光挪向窗扇。
“外头怎么了?”古初岁竖耳倾听,客房外的廊道上,凌乱奔驰的脚步,慌张呼嚷的七嘴八舌,虽然距离稍远,他仍听得清晰,隐约可闻有人正喊著“快找大夫!”
。
欧阳妅意也听见了,她好奇起身开窗查看,只见一整群当铺弟兄姐围著什么,行色匆匆往南侧后园方向去,她眯眸,瞧得更仔细,终于看见众人簇拥为何的同时,她捂嘴惊呼——“关哥?!”
树大招风。
极美的稀罕金刚钻,拥有众宝玉没有的璨亮,宛若星辰闪耀,秦关独特的切割琢磨技术,化腐朽为神奇,以棱与棱之间最完美的比例,激发金刚钻的七彩炫光,它全属严家另一处珠宝铺所有,是个绝对独占的大事业——等同于印银票的大事业,钱财滚滚而来,每天捧著大把银两上门排队买金刚钻饰品的人潮与日俱增,挡都挡不住。
如此招摇盛况,果不其然地引入匪徒觊觎,严尽欢早有防备,否则也不会将尉迟义调去珠宝铺看顾金刚钻的周全,但她似乎忘记交代尉迟义顺便保护保护最近为了切磨金刚钻原石而几乎没阖眼休憩的苦命秦关。
秦关被光天化日闯进铺里行抢的恶徒所刺伤,他们目的只想夺钻,谁想挡,他们就杀谁。
秦关是练家子,并非文弱书生,他只是太累,又太专注于琢磨原石上,才会遭受暗算,他腹侧挨了一刀,没有刺中要害,正常而言,不危及性命,坏就坏在刀上抹有毒药,盗匪为财害命,丧尽天良。
当大夫赶至,撕开秦关濡血的衣裳,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大片已经转为紫黑色的骇人肤肉。刀伤只有小小一处,毒却蔓延飞快,经由脉络传送全身,从伤处汩出来的血不是寻常的鲜红,而是介于深墨色的黑血。
“这……这是……”大夫震惊不已,眼睛瞠得恁大。
“大夫,您别只是这这这的,快治呀!”当铺老实园丁忙不迭道。
“这是……‘阎王要你三更死’呀。”
“您咒咱们家关哥是吗?!”当铺护师气得卷袖要打人。
“不不不,我是说,他中的毒是‘阎王要你三更死’。”大夫连忙摇手。
“既然知道中的毒是什么,代表有药可解啰?”当铺婢女小纱抱著希望问。可这毒的名字好吓人、好不吉利……
大夫摇头:“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解这种毒,便是调配出它的药师。”
“谁?是哪一个?我去找他来替关哥解毒!”
“作古百年了……”大夫轻叹。想当初,那位医者被冠上神之名,只要是他愿救的人,不曾有无法救活的例外。他不仅医术了得,炼毒之术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阎王要你三更死”便是他得意之作,其毒虽以数十种可以辨别种类的毒草混和而成,可是针对各个毒草施以解毒草药时,非但无法解去毒性,反而更转变成另一个更剧更强的新毒,毒加毒,不虚传其“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的阴狠威名。
“大夫,您这样说不等于白说?!”
“可这是实情呀,没人解出这毒,除了百年前那位神医,他死后,再也没有人解出过……”
“匪徒为何拿这么稀罕的毒来抢劫?!”铺里杂役气得诅咒匪徒不得好死。毒药处处有,刀上抹些麻沸药不就了得了,抹什么“阎王要你三更死”呀?!夺财便罢,何必取人性命,致人于死?!
“‘阎王要你三更死’没有很稀罕呀,我家就有五六坛……”那可是唾手可得的毒药。有此一说,百年前的“阎王要你三更死”,纯粹是被神医拿来毒鱼罢了。
它不稀罕,要调配出来也不难,把药草毒草杂草全丢进瓮里封牢,等上三年五载,“阎王要你三更死”就酿成了,只是……没人会解而已。
“那关哥不就……”小纱哽咽,说不下去。
“要不要去把朱朱找过来?我、我想……关哥在这种时候,会希望见她最后呃……见她一面的。”不晓得是谁,在外围冒出这么一句乌鸦嘴的话,虽然最末一句话即时改口,仍是被拖出去打趴。
呸呸呸,说啥丧气话?!什么最后一面?!
坐在房间一角的严尽欢皱紧眉头,习惯颐指气使的她,在生死攸关之际,也无能为力。若斥喝能命令秦关别死,她早就做了。
看见大夫叹气,再听见方才某人说的那句,她砰地拍桌:“夏侯,去牧场带朱朱过来,她不肯就用绑的,我要在最短时间看见她站在这里!”至少,在秦关断气之前!
“明白。”夏侯武威也想这么做,领得命令,他毫不迟延,迅速去办,就怕秦关等不到他回来。
懊恼的尉迟义自责地跪在祠堂,求过世的严老爷保佑秦关,他愿代他失去性命。
是他疏忽!是他没用!是他在那种时候竟然还听秦关的话,回房小眯片刻!
欧阳妅意赶至秦关房里,便听见严尽欢下达的命令,并与一脸铁青的夏侯武威擦身而过,夏侯武威全然无视她,以最近距离驰往马厩——俐落身躯直接从湖面上蜻蜒点水而去。
“怎么了?怎么了?”她随手捉住春儿问。
“关哥他……关哥他……”春儿含糊说了这几句,已经哭到无法接续,欧阳妅意心一颤,拨开众人,挤往最前头,瞧见榻上血色尽失的秦关,以及他身躯上蔓延开来的恐怖景象。本是碧青色的脉络已被黑血取代,潜伏在肤肉间,看来好骇人。
欧阳妅意不需要任何人再告知她情况,她用双眼也能瞧明白。
秦关没救了。
他几乎完全没在呼吸,他的唇变黑,十指指甲也变黑,眼窝下布满死气沉沉的阴影,墨一般的血,不断不断濡湿身下衾被,扩散成凌乱的黑。
他快要死去。
“关哥——”
“别碰他!”大夫急喝止:“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毒,你们不要碰到他,再有人中毒更糟!”
欧阳妅意充耳不闻,扑到秦关身旁,像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胡乱摸著他的脸,想唤醒他,沾上他的黑血也不在意。最沉默的秦关,却是她所有兄长之中,最温柔体贴的一位,他不擅长言辞,只以行动在做事,他从不靠甜言蜜语讨好人,每个人仍是喜欢他……
若是以前,秦关听见她哭泣,就算吐不出安慰人的话,他也会揽过她的肩,默默陪著、静静守著,直到她结束哭泣。现在的他却没有,他做不到了……
“关哥,你不要这样子吓我!你醒来!你醒过来啦——”她猛摇他的手,牢牢握在十指之中,感觉到的竟是他冰冷的体温,她哭得更凶、更失控。
“全部的人都离开这里,到外头去!”
公孙谦温沉的嗓,带著命令,轻喝著要众人退出房去。
大伙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明明是绝望悲伤的时刻,公孙谦仍是他平时处变不惊的模样,好似秦关的濒死,不足以令他难过失控。
纵然满腹困惑,谁也不敢在此时啰唆,因为公孙谦的眉目间写满严肃,以及不容任何人违逆的威权,于是,挤满房内的人,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再瞧秦关一眼,或许这会是最后一眼……
严尽欢没在被驱赶的行列之中,在这里,她最大,她不走,谁都无权逼她走。
另一个没走的人,是欧阳妅意,她根本听不进任何人说话的声音,她伏在秦关身上,抽噎喊他的名字,用威逼、用哀求、用耍赖,要他张开眼睛看她,不要吓她……直到有人扶起她,她不依,使劲挣扎,不要谁来将她从秦关身边拉走——
“你再挡著,他就真的会死了。”
粗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响起,穿透她的意识,她愣愣回头,脸上挂满大大小小的泪珠,发现扶她的人是古初岁。
他在这里做什么?看热闹?
“妅意,过来。”公孙谦接手,从古初岁手中将欧阳妅意带离床畔,把位置让出给古初岁。
“他最好如你所说有价值,否则,我会命人把他乱棍打出当铺去。”严尽欢双臂环胸,是质疑,也是她必须这么做,才能阻止自己微微在紧张发颤。
“他行的。”公孙谦若非如此信任,当日也不会同意古初岁的典当,更不会在众人惊慌失惜时,他还维持住理性思考,直奔客房,带来古初岁。
行?行什么?欧阳妅意不懂,完全不懂。
他们要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