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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不尽。
一开始,救国舅爷,是被胁迫下的劣策,弄个不好,国舅爷一挂,全当铺几十颗人头也得跟著落地,虽然后来救治成功,得到丰厚奖赏,却为当铺带来另一种麻烦,那便是闻风而来的人潮与钱潮,钱摆在眼前不赚,令人心痒难耐,加上一些开罪不得的商场老友动用世伯世叔关系也来讨罐神人之血,严尽欢只好再找古初岁密谈,毕竟,古初岁虽以典当之名进入严家,实际上三个月取赎时限未到,她无权要求古初岁做任何事,况且古初岁救活秦关,这笔恩情,她严尽欢不还都说不过去,没好好犒赏恩人不打紧,反过来要恩人割腕卖血,向来没心没肝没肺的严尽欢亦觉不妥。
没料到古初岁听完她的来意,仅是牵起淡淡笑容,说道——
无妨,你有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得到古初岁许可,严尽欢当然不跟他客气,反正只要遵守古初岁开立的几项条件,彼此就能皆大欢喜。
一,不许对外透露他的名与姓,必要时,另找替身假冒是百姓口中的“神人”也行。
二,他的血,并非万灵药,求血之人,必须是因用药过量或误食毒物之类,才可以允售,否则他亦毒亦药的鲜血,有可能会弄巧成拙,害人性命。
三,他希望能留在严家当铺,不限三个月取赎期限。
轻而易举,严尽欢立即答应,没有第二句啰唆。
“这会出人命!你就算养条牛来卖牛乳,天天夜夜这样不人道压榨,牛也会奶尽牛亡!”更何况是人类卖血!
“放心吧,我有请大夫密切注意他的身体,一天照三餐诊脉。”可惜的是,没法子煎补血汤药给古初岁饮用,因为药即是毒,所有毒一进古初岁肚子就会解得干干净净,补血汤药也不例外。
“马上停止这种生意!”欧阳妅意听严尽欢风风凉凉的口吻,一把火更是烧得炙旺,她双手使劲拍桌大喝:“严尽欢!马上停止这种泯灭人性的鬼生意!不许你再去取他的血!不许你再害他伤害自己!你敢再动他一根寒毛,我欧阳妅意就——”
“就怎样?”严尽欢挑眉,起身叉腰,迎向口不择言的欧阳妅意。混蛋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连名带姓喊她,更想撂狠话?她严尽欢软硬都不吃,放马过来吧!
就怎样?
冲上去打严尽欢几拳吗?怕她还没碰到严尽欢半根头发,便被夏侯武威轻易制伏。
远远站在原地狂吠严尽欢吗?这对严尽欢根本毫无杀伤力,她早已练就左耳进右耳出双耳只听佞言不听实话的好本领。
“怪哉,你干嘛这么生气?古初岁都不吭声了,你气嘟嘟杀进我房里,扰我正事,吠我、瞪我、忤逆我,怎么,发现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呀?”才会不顾代价,上演第二十五孝,妅意救父。
对呀,她干嘛这么生气?古初岁都不吭声了……
他跟她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呀。
可是……
她没办法漠视严尽欢对他的剥削,这是不对的,不可以这样待他,就算他是药人,就算他的血能救人,就算他的伤口恢复速度飞快,刀子划破肤肉时,他仍是会痛呀!失去维持生命的鲜血,他还是可能会死去呀!
他……
我的嗓,因为每天饮下太多药与毒给灼哑,身体也因为药与毒而磨损,有几回喝完不知名的汤药,剧烈的腑脏绞痛、揪疼的浑身撕扯、火焚似的难熬翻腾、寒冰似的刺骨颤抖。
她听见他轻缓却沙哑地说著这些话时,他同样淡然无谓,仿彿毫无感情地木然诉说别人的故事,他越是这样,她却越是……
我以为自己终于就要解脱死去,然而,我最后仍是会从浑沌中睁眼醒来。
她现在的感觉,与听见这席话的那时,一模一样。
揪心。
心窝口像有人正在绞拧,不留情地捏住她的心,扭绞再扭绞,疼得她无法开口和严尽欢顶嘴。
“妅意?”夏侯武威瞧见她神情痛苦,右手紧捉胸口衣料,摇摇欲坠,他迅速从椅间起身扶住欧阳妅意的同时,没忘记一手掩住严尽欢的嘴,避免她再说出浑蛋话刺激欧阳妅意,他忙不迭问:“你的心绞痛又发作了?!”
心绞痛是欧阳妅意自小便有的毛病,虽不严重,发作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可疼起来仍是会让她浑身颤抖,逼出无数冷汗,大夫诊过,却诊不出病因。好动的欧阳妅意从不管这种小事,依旧跟著大伙学打拳、玩刀剑,大伙见她没因习武而发病,身体也练得健健康康,于是便随著她玩。
欧阳妅意摇头:“我没事……”并非宿疾缘故,那种疼痛是不相同的,她试图吐纳几回,吸取大量空气,稳住呼吸,不懂为何光是想起古初岁,心就好疼痛。
握于手心间的名单,一个姓名,代表著一刀,她每记下一笔,心就抽痛一回,这一张密密麻麻写满满的白纸黑字,得在他手臂上划下多少刀?
我是人,非神非妖非怪,我只是……有些不一样。
我是药人。
你别怕我。
他的不一样,不会教她恐惧,她一点也不怕他,甚至不讨厌待在他身边,他让她感到自在,在他面前可以省掉矫揉造作、免去惺惺作态,明明才认识十来天,却更胜十来年。每次他软著破碎的声音,央求她留下来陪他多说一句话、陪他吃顿饭,她哪一回不允他了?不是同情作祟,更不是心软作怪,而是……
她也想留下来呀,若非如此,谁想强逼她,都不可能得逞。
谁也逼迫不了她,拉著古初岁去逛园圃。
谁也逼迫不了她,揪著古初岁,跃上屋顶,赏月吃饼吹凉风。
那是她自己想做的事,谁都逼迫不来。
欧阳妅意脸上的痛苦稍缓,她不再像方才鲁莽。与严尽欢硬碰硬,不能解决问题,用火气来吵架,不如冷静说服。
“小当家……拜托你,不要再接受这种生意,咱们当铺光靠梅秀的金刚钻就赚得足够,不需要再拿古初岁做这种事。”
严尽欢贝齿朝夏侯武威挡在嘴前的厚实掌心狠狠一咬,要他识相点挪开它,确实清空阻碍物,她清清蜜似的娇嗓:“这生意接不接,决定权在他不在我,若他真不肯,我也拿他没辙。难不成命令夏侯去杀他取血吗?”她严尽欢虽然性劣,还不至于丧失人性,一丁点的良心,她仍是有的,好呗?
“你敢下这种命令,我也不会去做。”夏侯武威不是盲从之人,并非严尽欢所有无理要求,他都必须遵守。
“听见了吧?”严尽欢拨开夏侯武威撑扶在欧阳妅意腰后的大掌,一把将他推回椅上当座垫,自己再坐回他腿上,柔若无骨地以纤美背脊枕在他胸膛,慵懒托腮:“没有夏侯的帮忙,我动不了古初岁,所以你该去啰唆的对象是古初岁,不是我。”
听懂就快滚,她这位严家当家可是相当忙碌,日理万机,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目前正赶著先做的,是方才被欧阳妅意打断的那一件好事。
严尽欢说得对,问题症结全指向古初岁。
他可以拒绝严尽欢,为什么他没有?
他可以拒绝严尽欢,为什么他不要?
欧阳妅意必须去弄清楚,更要告诉他,当铺不需要靠他来卖血营生,他不必伤害自己,他不是大夫,救人济世这种伟大事,让更具医术知识的人去做,不是每个病人喝他的血就能痊愈,万一医死人,他心里又会无比自责……
离开严尽欢的房,欧阳妅意往古初岁的客房方向挪移步伐。
一路上,她混乱思索著许多教训他的句子,她要骂骂他的不爱惜自己、骂骂他轻易被严尽欢操弄、骂骂他害她去顶撞严尽欢、骂骂他害她这么生气,这么失控,这么担心,这么的……
淡淡的血腥及药味,从她推开的门扇里飘进鼻腔,她才吸入一口,竟觉鼻翼酸软,连眼眶都缓缓刺痛起来。
古初岁躺在古董大床上,闭目养神,脸色比她印象中更白更没有血色,睫下覆盖一层淡淡阴影,更彰显他肌肤的苍白,他仍有在呼吸,平稳、均匀,一吸,一吐,带动胸口起伏。
欧阳妅意咬疼自个儿下唇,慢慢靠过去,伫在床边,俯身觑他。
仿彿感应到凝视,浅眠的古初岁睁开双眼,看见她,他面露吃惊,两成是为她满脸黑墨残迹的狼狈;两成是为她灿亮眸子盯著他时,蕴在眼眶里的水湿;两成是为她咬唇静立的无语沉默;四成则是他明明告诉过她,孤男寡女理应避嫌,尽量不要独处一室……
自从那日,她被尉迟义强行抱走,他隐约察觉她与尉迟义的感情兴许不若他想像的单纯,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