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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下来,他没有把握,手指离开一缝,凑眼望去,只见四
枚骰子中两枚两点,一枚一点,一枚五点,凑起来刚好是个
别十。别十便是无点,小到无可再小。他本已打定主意,倘
若手法不灵,掷成三点以上,随口便说两点一点,晃动骰碗,
扰了骰子,从此死无对证,对方自是大喜过望,自己部属最
多只心中起疑,无人敢公然责难。现下作弊成功,大喜之下,
骂道:“他妈的,老子这只手该当砍掉了才是!”左手在自己
右手背上重击数下。
众人看到了骰子,都大叫出声:“别十,别十!”
那些蓝衣人死里逃生,忍不住纵声欢呼。那为首的蓝衣
青年望着韦小宝,心想:“满洲鞑子不讲信义,不知他说过的
话是否算数?”
韦小宝将赌台上的银子一推,说道:“赢了银子,拿了去
啊。难道还想再赌?”
那青年道:“银子是不敢领了。阁下言而有信,是位英雄。
后会有期。”一拱手,转身欲走。韦小宝道:“喂,你赢了钱
不拿,岂不是瞧不起在下花差花差小宝?”那青年心想:“身
在险地,不可多有耽搁。”说道:“那么多谢了。”十八人都拿
了银子,转身出帐。
韦小宝的一双眼睛一直盯在那少女脸上。她取了银子后,
忍不住向韦小宝瞧了一眼。四目交投,那少女脸上一红,微
微一笑,低声道:“谢谢你。”走了两步,转头说道:“小将军,
你这四枚骰子,给了我成不成?”韦小宝笑道:“成啊,有什
么不可以。你拿去跟师兄们赌钱么?”那少女微笑道:“不是
的。我要好好留着,刚才真把我性命吓丢了半条。”韦小宝抓
起四枚骰子,放在她手里,乘势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捏,这一
下便宜,总是要讨的。
那少女又道:“谢谢你。”快步出帐。
元义方见众同门出帐,跟着便要出去。韦小宝道:“喂,
我可没跟你赌过。”元义方脸上登时全无血色,心想:“这件
事可真错了,早知他会掷成别十,我又何必枉作小人。”说道:
“将军没了骰子,我……我只道不赌了。”韦小宝道:“为什么
不赌?什么都可赌,豁拳可以赌,滚铜钱也可赌。”随手抓起
一叠银票,道:“你猜猜,这里一共多少两银子。”元义方道:
“那怎么猜得到?”韦小宝一拍桌子,喝道:“这匪徒,对本将
军无礼,拿出去砍了!”众军官齐声答应。
元义方吓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说道:“小
……小人不敢,大将军……大将军饶命。”韦小宝大乐,心想:
“这家伙叫我大将军。”喝道:“我问你什么,一句句从实招来,
若有丝毫隐瞒,砍下你的脑袋。”元义方连声道:“是,是!”
韦小宝命人取过足镣手铐,将他铐上了,吩咐输了银子
的众军官取回赌本,退了出去,帐中只剩张康年、赵齐贤两
名侍卫,以及骁骑营参领富春。当下由张康年审讯,他问一
句,元义方答一句,果然毫无隐瞒。
原来王屋派掌门人司徒伯雷,本是明朝的一名副将,隶
属山海关总兵吴三桂部下,抗拒满洲入侵,骁勇善战,颇立
功勋。后来李自成打破北京,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司徒伯雷
领兵与李自成部作战,奋勇杀敌,攻回北京。当时他只道清
兵入关,是为崇祯皇帝报仇,哪知清兵却乘机占了汉人的江
山,吴三桂做了大汉奸。司徒伯雷大怒之下,立即弃官,到
王屋山隐居。他旧时部属颇有许多不愿投降满清的,便都在
王屋山聚居。司徒伯雷武功本高,闲来以武功传授旧部,时
日既久,自然而然的成了个王屋派。那是先有师徒,再有门
派,与别的门派颇不相同。说起司徒伯雷的名字,张康年等
倒也曾有所闻。
元义方说道,那带头的青年是司徒伯雷的儿子司徒鹤,其
余的有些是同门师兄弟,有几个年长的,他们以师叔相称。那
少女名叫曾柔,她父亲是司徒伯雷的旧部,已于数年之前过
世,临终时命她拜在老上司门下。
他们最近得到讯息,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到了北京,司
徒掌门便派他们来和他相见。路经此处,见到清兵军营,司
徒鹤少年好事,潜入窥探,见众人正在大赌,便欲动手抢劫,
其意倒还不在钱财,却是志在杀一杀满洲兵的气焰。
韦小宝问道:“你们去见吴三桂的儿子,为了什么?”元
义方道:“师父吩咐,命我们想法子擒了他去王屋山,以此要
挟吴三桂,迫他……迫他……”韦小宝道:“怎么?迫他造反?”
元义方道:“是师父说的,可与小人不相干。小人忠于大清,
决不敢造反。小人今日和王屋派一刀两断,就是不肯附逆,弃
暗投明,阵前起义。”韦小宝一脚踢去,笑骂:“他妈的,你
还是个大大的义士啦。”元义方毫不闪避,挨了他这一脚,说
道:“是,是!全仗将军大人栽培。小人今后给将军大人做奴
做仆,忠心耿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小宝心想对方这一下杀了三名御前侍卫,自己却放了
司徒鹤、曾柔一干人,只怕张康年等侍卫不服,至少也要怪
老子掷骰子的运气太也差劲,眼前这件案子,总须给大家一
些好处,才是做大庄家的面子,沉吟半晌,已有了主意,伸
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你这大胆反贼,明明是去跟吴三
桂勾结,造反作乱,却说要绑架他儿子。你得了吴三桂多少
好处,却替他隐瞒?他妈的王八蛋,来人哪!给我重重的打!”
帐外走进七八名军士,将元义方掀翻在地,一顿军棍,只
打得皮开肉绽。
韦小宝道:“你招了不招?你说要去绑架吴三桂的儿子,
怎么到我们军营来杀害御前侍卫?御前侍卫和骁骑营,都是
皇上最最亲信之人,你们得罪了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就是不
给皇上面子。”张康年、富春等一听,心下大为受用,一齐出
声威吓。
韦小宝道:“这家伙花言巧语,捏造了一片谎话来骗人。
这等反贼,不打哪有真话?再给我打!”众军士一阵吆喝,军
棍乱下。元义方大叫:“别打,别打!小人愿招!”韦小宝问:
“你们在王屋山上住的,共有多少人?”元义方道:“共有四百
多人。”韦小宝又问:“连带家人呢?”元义方道:“总有二千
来人罢!”韦小宝拍案骂道:“操你个奶奶雄,哪有这么少的?
给我打!”元义方叫道:“别打,别打!有……有四千……五
千多人!”
韦小宝大骂:“操你奶奶的十八代老祖宗,说话不爽爽快
快的,九千就是九千,为什么说四千、五千,分开来说?”元
义方道:“是,是,有九千多人。”韦小宝道:“你们这等反贼,
哪有说真话的?说九千多人,至少有一万九千。”砰的一声,
在桌上一拍,喝道:“在王屋山聚众造反的,到底有多少人?”
元义方听出了他口气,人数说得越多,小将军越喜欢,便
道:“听说……听说共有三万来人。”韦小宝喜道:“是啊,这
才差不多了。”转头向参领富春道:“这贱骨头,不打不招。”
富春道:“正是,还得狠狠的打。”
元义方叫道:“不用打了。将军大人问什么,小人招什么。”
早已打定了主意,总之是顺着这小将军的口风,以免皮肉受
苦。
韦小宝道:“你们这三万多人,个个都练武艺,是不是?
刚才那小姑娘,只十五六岁年纪,也练了武艺。你们都是吴
三桂的旧部,有些年轻的,是他部下将领的子女,是不是?”
元义方道:“是,是。大家都……都会武艺,都是吴三桂的旧
部。”韦小宝道:“你们的首领司徒伯雷,以前是吴三桂的爱
将,打仗是很厉害的,是不是?他说要把我们满洲人都杀光
了?”元义方道:“这是他大逆不道的言语,非常……非常之
不对。”韦小宝道:“他派你们去北京见吴三桂的儿子,商量
如何造反。为什么不到云南去,跟吴三桂当面商量?”
元义方道:“这个……这个……恐怕……恐怕别有原因。”
实则他们只是要绑架吴应熊,对韦小宝这句话倒不易回答。
韦小宝怒道:“混蛋!什么别有原因?你们那司徒伯雷自
己早已去过云南,跟吴三桂一切都说好了,是不是?”元义方
道:“好像……好像是的。”韦小宝骂道:“什么好像不好像?
他妈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元义方道:“是……是的,去
……去过的。”
张康年、赵齐贤、富春三人听得韦小宝一路指引,渐渐
将一件造反谋叛的大逆案攀到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