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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大元冷笑道:“谁说没有?不过目前困于传言,还不能确定,总之这一趟差事可不好当,弄不好丢差事是小,恐怕咱们几个的命都得贴上。”
神眼杜明皱着眉头道:“现在最头痛的是人心不稳,稍微有点钱的都想走,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一招摇可就给了歹徒下手的机会。”
阮大元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要的一份本地富户名单,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杜明道:“详细的名单,要过两天才能够抄下来,我手头上现有一份,只是不全—
—”
他一面说着,一面即由身上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卷儿,他打开来,其上零星的注明着一列姓名和住址。
阮大元接过纸卷儿来看了看,总共是十二人,其中三个已打了红叉,是为丁、常、包等三家罹难之户。
十二富户的首户即为麦玉阶,第二位记载的是南城的李彦方——
阮大元一惊道:“芝麻李原来也住在这里?”
杜明道:“他本来就住在这儿,李家在临淮关发迹已有三代的历史,生意是越做越大,这一次大旱,他们李家和麦家,每人都拿出了三千两银子,作为赈灾之用,倒也难得。”
阮大元微有所警觉地道:“我竟会疏忽了他,事不宜迟,明天我们先去麦家,然后就去拜访他。”
第二章恶贼下素帖索万两黄金
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颜色,才不过有上那么一点点明亮的意思,麦家门前已挤满了人,长龙排出去少说也有半里地长,而且陆续的还有人来,队伍越排越长。
每月逢五日,照例是麦家开仓放粮、赈粥的日子。
今天是八月初五,正逢放赈日,贴出的红纸,写明了每人粥一碗另馒头两个,对于众多饥民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莫怪乎消息一经传出,附近的灾民就扶老携幼全都来了。
麦家特地在大门外搭了一座席棚,厨房就设在棚子里,三个大火灶上,热腾腾地蒸着馒头,熬着粥,七八个小伙计忙得团团打转。
人太多了,八方杂处,良莠不齐,打架生事自是难免。一些无赖混混掺杂在人群里惹事生非,更是时有所闻,对这类事,麦家也作了准备。今天由麦家帐房麦七爷负责主持,他特地挑选了三名年轻力壮的护院,真要有人惹事生非的,讲打,麦家也不含糊。
席棚的两扇大门,缓缓地打开来,人群像潮水似的忽然涌了进来。
麦家的二管事苗武大喝一声,手持齐眉棍横着向前一推,大声道:“各位乡亲听着,大家遵守秩序,先来先进,拿了就走,一人一份,不可贪多,谁要是乱来,不但拿不到吃的,还得送上衙门打板子治罪。”
他人高体大,加以自幼年起在麦家就练过功夫,这一亮相,立刻生出了吓阻作用,乱嚣的人潮立刻被压了下来。
一个老婆婆同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妇人,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那妇人的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老婆婆手上捧着砂锅,激动地叫着:“老爷们行行好吧,我们婆媳快三天没吃饭了……要饿死了。”
年轻的妇人更是眼泪涟涟地道:“我们昨天就来了,在外面坐等了一夜……”
麦七爷喷出了一口烟,关照分粥的伙计道:“每人算双份的。”遂向那对婆媳说道,“小心别撑着了,在这里吃饱了再走吧!”
婆媳二人嘴里千恩万谢,感动得简直要跪下来磕头,一个伙计立刻把她们引到了大桌子旁坐下来。
接下来是一个满脸风霜的瘦黄汉子,睁着一双大而失神的眼睛,空着两只手,只是频频苦笑。
分粥的伙计奇怪地问他道:“你的碗呢?”
瘦黄汉子目光发直地道:“她们婆媳三天没吃饭了,俺黄通七天水米未曾打牙,却强行了六百五十余里——”
一面说伸出了两只手,合成一棒,向着分粥的伙计道:“身无长物,麻烦这位兄弟,就往这里招呼吧!”
那个伙计吓了一跳,道:“你……你疯了么?”
稀饭锅开得哧哧作响,一勺粥下去,怕不把这汉子双手烫得稀烂?
莫怪乎分粥的伙计心惊,在场各人无不被这黄脸汉子失常的举止吓了一跳,一时众皆哗然。
分粥的伙计,只是拿着粥勺发愣。
那汉子苦笑着道:“怎么?这里还有规定,一定要有锅有碗,才给粥么?”
眼前人影一闪,二管事苗武已来到了跟前。
“朋友,我看你是存心来找碴惹事的吧?既然没有家伙,你就先到一边凉快凉快吧!”
嘴里说着,苗武一伸手抓住了对方手腕子。
他自幼习武,又练过三年横练功夫,素有大力之称,满打满算对方一个饥民瘦汉,能有什么能耐?还不是随手就倒,哪里知道情形却并非如此。
随着苗武的手势向后一带,固然是力道惊人,可是眼前的那个黄瘦汉子,却有如打进地层的一根石桩,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苗武一惊之下,二次运力,向后一带,但依然如故。心头一懔,这才知道眼前来人,敢情大非寻常。
黄瘦汉子叹息一声,苦笑道:“俺久闻临淮麦家仗义疏财,义结天下,这才急行六百里,前来投奔。今天看来。为求一饱尚不可得,也不过是徒有虚名耳,也罢,算俺黄通白来一趟,贵当事既然吝于施舍,黄某人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
说罢向着眼前的苗武揖了一揖,转身就走。
“慢着。”
唤住他的,显然是主持赈粥其事的麦七爷——他是旁观者清,自信老眼不花,苗武刚才那一手固然不动声色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眼前这个汉子何许人也,倒也不可轻视。
“这位朋友请了。”
麦七爷放下了旱烟袋杆子,拱拱手来到了眼前,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心中着实纳罕。
那汉子一身黄茧布衣衫,年岁当在二十七八,岁当赤荒,连年歉收,脸上带几分菜色,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显诸在这个人身上的那种风尘气息和目神里的那股子倔强,却令麦七爷不可轻视。
麦七爷轻轻一咳,抱拳道:“黄朋友既是多日未曾用饭,何不吃饱了再走?”回头招呼一声,“来人,拿大碗侍候。”
在麦七爷力请之下,那汉子慨叹一声,道了声惭愧,这才随着麦七爷来到了一隅坐下来。须臾间,粥食齐备。
黄通看了桌上一眼,咕噜空咽了一声,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饥饿的表情。
“不瞒贵管事说,七天七夜不着水米,这还是头一回,俺就不客气了。”
一面说,伸手拿起了一个馒头,三口两口就吃了个精光,第二个馒头也是一样,接下去端起了粥碗,只听见呼噜连声,满满一大碗小米杂粮粥也吞了个干净。
麦七爷点头示意,大盘馒头,大碗稀饭又端了上来,也许是苗武的惺惺相惜,外加咸菜一碟,对于一个受施的饥民来说,这可真是格外的恩宠了。
“这——”黄通不胜汗颜地道,“这就不敢当了。”
麦七爷点点头,微微笑道:“人是铁,饭是钢。岁月饥年,没有好的招待,惭愧,惭愧。黄朋友请尽量用吧,别的没有,稀饭馒头还多得是。”
黄通点点头,苦笑道:“这么说,俺就不客气了。”
接下去是一阵风卷残云——大馒头又下肚了四个,稀饭共喝了四碗。
姓黄的再要伸手去拿第七个馒头时,忽然目注棚外,叹息一声,收回了手,一笑道:
“我已吃饱了。”
麦七爷看得真切,凭着对方的食量以及显示的眼神,只怕再有七八个馒头,也照样下肚。忽然停止了进食,必有原因。
“黄朋友不必客气,一餐饭又值几何?你就敞开了吃吧!”
黄通摇头道;“不不不,吃饱了,吃饱了……”说话时,瘦黄的脸上现出一种悲悯表情,透过隐约的泪水,他打量着眼前的灾民。
“没有吃的人多得是,俺黄通不能独饱,一饭之恩,今生不敢稍忘,这就告辞了。”
说罢向麦七爷推桌站起,深深一揖,便待离开。
“黄兄留步。”
麦七爷上前一步,面现诚挚地道:“我家主人求贤若渴,在下老眼不花,黄朋友你分明身怀武功,刻下四方干旱,哀鸿遍野,朋友你又往哪里投奔?不如暂时屈就一下,容在下回禀家主人,就在敝宅住下来,朋友你意下如何?”
黄通睁着一双大眼睛,在麦七爷脸上转了一转,黯然一叹,说道:“七爷这几句肺腑之言,黄通再要拒绝,便是故作矫情了,无奈目下尚有急事一行,最快也须七日夜方可转回,那时如果贤主人尚有见爱之意,在下便暂时留下来,尽力报答便是。”
麦七爷顿时大喜道:“这样甚好,黄朋友请稍留片刻,内里去去就来。”
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