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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仓促,不过是读过了三清真诀太清诀中的几篇。”
“三清真诀?!”
天海老人一声断喝,重重地拍了一下座下的铁心木雕龟椅!这一掌落下时无声无息,然而那张水火不侵、坚逾精钢的座椅就此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如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样。
天海老人几缕残发无风自舞,一字一顿地道:“我云中居秘法无数,玄黄宝录哪一点比三清真诀差了,要去读道德宗的典藏?你知不知道,人家紫阳真人今日以此为聘,已然向我提亲了!!”
石矶听到这里,不禁轻掩樱唇,啊的一声轻呼。楚寒脸色刹那间也变了一变。
顾清淡淡一笑,竟道:“那就答应了吧。”
沙沙沙沙,有如春蚕食叶的一阵细声过去,水榭阁三重楼高的辉煌主楼忽化作片片细沙,随夜风而去,竟无一物留下,连那青玉地面、玄岩地基都消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水榭阁中央所在,只余下一个二丈余深的大坑。
天海老人虚坐空中,仍维持着拍掌下击的姿态。而顾清则负手凝立于空,坦然相对,素衫如洗,片尘不染。
良久,良久,天海老人方吐出一口浊气,这一口气喷得轰鸣阵阵,若中夜雷鸣:“我虽然节制不了你,但带你回山还是办得到的。明日一早我即向紫阳真人告辞,午后启程回山!”
第二日清晨时分,心事重重的纪若尘又看着顾清与过去三天一样,踏着第一线晨光走进院落。
这三天的滋味,实在是说不清,道不明。
第一天时,纪若尘仍下意识的不敢去看顾清,或许是因为她的高深莫测,或许是因为她那穿透一切的目光。
待得他好不容易克服这一毛病,能够与顾清正面相视时,这才得以发现顾清的倾世之姿。只是她实在是过于大气,大气得简直有如胸中自有天地玄黄,在她面前,纪若尘只有退缩之意,分毫兴不起惊艳之觉。
这三天中,顾清真的是陪着他清修苦读,参研大道真义。纪若尘知她年纪与已相仿,但无论是星相卜卦,丹鼎符箓,还是仙藉传说,玄玄之学,顾清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其渊其深,直不见底。在纪若尘画符或者静坐片刻时,顾清也偶有动手替他收拾整理一下居处,把个纪若尘看得心惊胆战。
纪若尘倒不是怕顾清整理房间之时会再发现什么秘密,既然自己身怀解离诀她都知道了,那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知道的?他只是实在不知道为何顾清会屈尊迂贵,为他收拾整理房间。
认真说起来,与这顾清起初不过是一面之缘而已,是以她如此举动就更加令人不解其意。一想到这些举动背后的可能含义,连纪若尘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绝无可能。
刚听顾清说紫阳真人允她查阅典藉时,纪若尘还有所怀疑,只是一来当时真人们都在与天海老人斗棋,他寻不到紫阳真人,二来第二天顾清依约登门时,怀中已多了三本古卷,分别是太清上圣,高圣,太圣三经。此三经只能从藏经殿中得来,至此纪若尘才知她确可以随意取阅众经,包括三清真诀在内。
这三天之中,纪若尘道行上一点收获也无。每夜子时是他例行静坐清修之时,待他打坐入定,顾清即会悄然离去,第二日再与第一线晨光同时到来。可是就算她已离去,纪若尘也总觉得那双清亮的眼在注视着他,又哪里静得下心来?道行自然全无寸进。
这第四日清晨时分,顾清依如出入自家庭院般,穿堂入室,直接步入正进书房,在书桌后的主位上那么一坐。纪若尘尴尬一笑,只得和前几日一样,在客座上战战兢兢地坐了。
顾清如神龙自天外而来,一出场就抓死了他身怀解离仙诀的大把柄,此后无论她要风或是要雨,纪若尘又如何能够不从?
顾清凝视着纪若尘,默然不语。纪若尘倒被她如此盯得习惯了,已能承受,但在那清澈如水的目光注视下,他仿佛一丝一毫的秘密都保留不住,这滋味其实仍是说不出的难受。
“若尘兄,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面对着顾清伸在面前的一只如雪纤手,纪若尘不禁愕然。他犹豫片刻,尽管觉得荒谬之极,此情此景,他实该与顾清换过角色才对。但纪若尘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仍然不得不抬起右手,放在了顾清那雪白的纤掌中。
两只手,就这样轻轻地搭在一起。
顾清沉吟片刻,方道:“若尘兄,你我相逢短暂,已到别时。今日午时一过,我即要回云中居去了。”
纪若尘登时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顾清忍不住轻轻一笑,刹那间令纪若尘眼前一亮。
她纤手一翻,轻轻在纪若尘手背上拍了一拍,柔声道:“若尘兄,方今之世,行当大乱,你我凶劫均是极重的。我看你心志如钢,极懂韬晦坚忍之道,手上又全是血气杀意,想来杀伐果狠也非难事,只是若要得渡此世凶劫,却还不够。你阴柔隐忍有余,刚烈果敢却是不足。若尘,你乃是堂堂七尺男儿,不可时时处处都只想着隐忍用谋,也当有十荡十决的豪烈才是!”
纪若尘闻言一怔,过往种种事,刹那间同时涌上心头,他又是初见顾清温婉之态,一时间只觉耳中一声轰鸣,思绪混乱,再也想不清楚。
顾清轻叹一声,拍了拍纪若尘的手,长身而起,就在书桌前展纸研墨,顷刻间挥就新词一阙,看那字迹,银勾铁划,含锋不露,隐有包容天地之意。
纪若尘也站了起来,低声读道:
仙
古岳,名山
养身性,驻容颜
食百花露,饮不老泉
赏松涛悦耳,观鹤影翩跹
轮回解了恩怨,修真弃了挂牵
谁言仙道漫轻尘,将知我身续前缘
……
纪若尘于诗书上造诣有限,但这一阙词读罢,却于空灵仙意品出一点寂寥之意,一时间竟然呆了。
顾清看看天色,微笑道:“时辰已到,就此别过,他日当再与若尘兄尘世相见。”
纪若尘怔了一怔,惟有默默相送。行到院门处,他立定脚步,想要开口时,却又有些犹豫不决。顾清也不着急,只是负手立着。
终于,纪若尘叹息一声,道:“依你方才之言,你凶劫也是极重的,此去……一路小心。”
此次轮到顾清一怔。
静。
顾清忽然一笑,嫣然道:“此事倒无须担心。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装装温良娴淑!”
言犹在耳,她却已足下生云,早去得远了。
纪若尘张口结舌,呆立良久,这才摇了摇头,掩上了院门。
这一晚,他未动院中一物,仿如惟有如此,方才留得住这纷乱如麻的几日。
章十六 影散酒寒人寥落 上
章十六 影散酒寒人寥落
这几日太上道德宫中热闹非常,大考较技,真人讲道,忙了个不亦乐乎。
此番云中居天海老人上山挑战,气势汹汹,门下三弟子又俱都高深莫测,天资横溢,令正道众宾叹为观止。然而大考刚开,天海老人就匆匆下山而去,着实有些气急败坏之意。见到这一幕,这一场云中居与道德宗之间明争暗斗的结果,各位均是明白人,自然心中有数。
于是乎,道德宗上上下下所听到的阿谀奉承,自天海老人离去那一日起,数以倍增。
那一边喧闹无边,这一处幽静如绝。
这些日子里,纪若尘终日清修苦读,足不出户,浑不知日月迁移。这一日他偶见窗外瑞雪纷飞,心有所感,方知又是一月过去。
纪若尘披衣出屋,在院中踱步,任那片片飞玉堆积在肩上发角。这一刻他终肯让自己思绪有些空闲,于是又想起了那纷纷乱乱的五日,想起了那素衫如洗的洒然。
他心绪如潮,实是不知今后该与她如何相处,到得后来,心头惟有那一句“七尺男儿,当有十荡十决之勇”,翻动不休。
他骤然停了脚步,一腔热血刹那间涌上心头,于是断喝一声,其声如郁雷!漫天的碎琼飞玉,都被这一声喝震得消散无踪。庭院之中,古树曲折,奇石如飞,碧草成茵,波光若鳞,刹时间再不见一片落雪。
沉喝已绝,余雷仍往复而不散,漫空飞雪皆凝了一凝,这才纷纷下落。
啪啪啪!
一阵清脆的掌声从院外传来,而后云风道长推门而入,赞道:“含锋不露,其威自现!好一声断喝!若尘,看来你又有所领悟了。”
纪若尘忙施礼道:“云风师兄过谦了,不知师兄到访,有何要务?”
云风道长呵呵一笑,道:“我来找你,确是有些事的。你且收拾一下,随我到太上道德宫去,几位真人有要事吩咐。”
纪若尘换过衣服,随云风道长匆匆而去。
听松阁中,八位真人都已到齐,似是在专等着他一人,如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