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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空中定了一定,当空清喝一声,一时间太上道德宫满宫皆惊:“洞玄老贼!待我道行一复,自当重回此地,与你再议多年相待之谊!”
言罢,她驾起九色莲花,冲霄而去。而太上道德宫中***通明,无数弟子皆被惊起,当下一片混乱。莫干峰周围几峰上,又有数点光华升起。几位真人倏忽间在空中会合,但见那女子已然远去,互望一眼,面色均是凝重之极。
他们却是不敢去追。
此时太上道德宫一处秘地中,四壁萧然,惟有一灯如豆。正中石榻上,紫微真人徐徐张开双目,忽而冷笑一声,道:“无知妖孽!家师虽已仙去,但我道德宗中,仍有斩你之人!”
他手抚身旁长剑,凝思片刻,双目又缓缓闭起。
此时在太常峰上,纪若尘立在索桥旁,张口结舌,呆呆地看着夜空,久久不能言语。他心下震惊之极,只是想着:“那女子是谁?竟然……竟然有如此神通!洞玄又是谁?是哪位真人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嗯,‘待我道行一复,自当重回此地,与你再议多年相待之谊’……嘿!真没想到,天下竟然还有敢对道德宗如此说话的人,真是好威风!可惜就是煞气还弱了点,若换了是我,怎么也得加上踢翻莫干峰,火烧道德宫这两句……”
他胡思乱想了一番,胸中气血又有些凝滞不动,当即一惊,匆忙向自己住处奔去,以消受今夜意外之获。
此时此刻,尽管太上道德宫已是沸沸扬扬,那口古井旁仍是清清冷冷,只是少了一个文王山河鼎,多了一具干尸。
章十 流年 五
直到天色大亮,纪若尘方才将经脉中涌动不休的灵力勉强压制下去。然而他知道后患仍远远未消除。此时不仅仅是经脉,甚至于他的紫府、泥丸、华庭都受鼎气影响,隐现碧光,有凝结盘固之象。
他早不知后悔了多少次,不该胡乱去解离那尊毫不起眼的铜鼎。可是自从有了紫晶卦签的前车之鉴后,纪若尘知道真人们所赠法宝都是有名有姓之物,万不能随意解离。总不能若大的太上道德宫,就他一个总丢东西吧?可是如此一来,只靠自身修为,纪若尘又怎么能够追得上姬冰仙这等天才?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动了铜鼎的念头。
好在纪若尘运气不错,这半个月轮到紫阳真人授业。紫阳真人并不授他什么课业,只是叮嘱他勤修三清真诀,偶尔才将他找去,天南海北、海阔天空的高淡阔论一番。因此他现在倒是有了从容融汇铜鼎灵气的时间。
纪若尘在院门处挂了个清修牌子,示意自己这几日要闭关修炼,勿要打扰。说起来这岁考第一也并非全无好处,紫阳真人一高兴,拨了一处三间房的清幽小院与他,作为清修之所。
纪若尘这一次闭关足有七日,历尽许多凶险苦痛,方算修炼完毕。他张开双目时,窗外一片清冷月光,已是子夜时分。他口一张,哇的一声喷出一口碧血,血中还包着一物,落地时发出清脆声音。
纪若尘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虚弱。他挣扎着下了床,将地面血污中的小物事拿起,仔细观瞧。这是一尊青铜小鼎,式样古朴,鼎身上有许多小到几乎看不清的古篆。看那式样,分明就是被纪若尘解离的那尊青铜古鼎,只是小了数十倍而已。这只小尊不过寸许见方,隐现碧色光华,除了大小之外,倒与原本的青铜古鼎并无多少不同。小鼎有一线若有若无的灵气,牵在纪若尘身上。
纪若尘惟有苦笑。他为除后患,冒险运起太微真人所授的离火真诀化消鼎气,未曾想倒以自身为鼎炉,将多余鼎气炼出了这么一件铜鼎来。这可是他不借宝材,不动鼎炉,纯以一已之力炼出的第一件法宝。可惜的是这尊小鼎看起来全无用处,他又做贼心虚,丝毫不敢拿出示人。
他把玩了这尊小鼎半天,才心事重重地将它收藏好。纪若尘此番闭关颇有成效,经脉中郁结之气尽去,虽然紫府、泥丸等要害仍有凝金之意,但也缓解了不少。假以时日,当能尽数化去体内鼎气。
月已偏西。
紫阳真人坐在案前,手捧一本道藏,正读得津津有味。道行到了他这个地步,早可以不眠不食,依然长生。
此时房门轻轻叩响,云风道长走了进来,道:师父,若尘已经出关了。说来奇怪,以他目前道行不可能闭关闭到七日。另外弟子感觉,若尘出关后真元有所变幻,周身了无生气,全不似三清真诀能够修出的境界。那种感觉……倒似是一件器物,年岁日久,有了灵气一般。
紫阳真人挥了挥手,笑道:若尘是谪仙之体,仙人之事哪是我们揣摩得到的?他身上有些什么古怪也很正常。再者说,就算我们会错,那难道紫微真人也会算错?或许这是哪位真人私下里精修有成,悟出一门妙法,偷偷授给了若尘也说不定。不过这事可不好开口去问。你勿需担心,下去吧。
云风道长不再多言,施了一礼后,退出了房间。
云风走后,紫阳真人笑容立消。手中那本道藏拿起又放下,每次都读不上数行。紫阳真人索性将这本道藏扔在一边,起身踱步。踱了数十圈后,方立在窗前,叹一口气,暗忖道:来了谪仙,走了妖孽,虽说一进一出暗合天道,只是为何我心下仍是如此不安?现在道德宗乱象已显,紫微师弟啊,惟有希望你推算无误了。唉,我道德宗一宗前途全寄于你一身,这……总不是什么好事。
又过七日,纪若尘方将鼎气初步消尽。他解离了如此一尊玄妙古鼎,虽然鼎气十之八九都被他无意中炼成了青铜小鼎,但余下的也非同小可,令他真元大进。只可惜他现在道行实在低微,鼎中元气能为他所用的千中无一,这当中的浪费,简直已非暴殄天物可以形容。
此番真元大进后,诸位真人果然精神一振,纷纷夸赞他天资独到,顿悟有方,当下赐法宝的赐法宝,传秘术的传秘术,一时间将纪若尘弄了个手忙脚乱。
那一晚走了妖物,整个太上道德宫都闹得沸沸扬扬,但奇怪的是此后不见真人们有任何动静。时间一久,这事也就慢慢淡忘了。
时如白驹过隙,西玄山大雪纷飞,又是一年岁尾将至。
太璇峰上一片忙碌,修为仍在太清境界的弟子练剑修道,忙得不亦乐乎。景霄真人夫妇也放下手中杂务,与几位师兄师弟一齐指点门下年轻弟子。在景霄真人接常太璇峰的十余年中,太璇宫日益兴盛,去年岁考时仅以微弱劣势败于玉虚真人的玄冥宫之手,屈居第二。
今年景霄真人励精图治,势要将第一从玄冥宫手中夺回,以能好生羞辱一番玉虚真人。
这日子夜时分,太璇峰上忽然响起一声长啸,其声清如凤鸣,历久而不散,方圆百丈皆闻。黄星蓝正和景霄真人在灯下弈棋,闻听之后登时面有喜色,道:这是殷殷的声音!走,看看去!
气动开声,直上九宵,乃是三清真经修至太清真圣境时始有之象。
须臾间景霄真人夫妇已然出现在张殷殷所居的院落中,正好看到数个丫环从房中狼狈奔出,紧接着又有一个大花瓶从房中飞出,呼啸着追袭而至。太璇峰上,纵是寻常丫环也有道行,她们略一侧身,就让过了这个花瓶。但既然张殷殷要砸东西,那就谁都不敢去接,眼睁睁地看着这价值不菲的前朝花瓶在青石路面上摔得粉碎。
滚!都给我滚出去!房中的张殷殷显然怒不可遏。
黄星蓝急忙走进正房,见张殷殷单手举着一座重逾百斤的红木书台,就要向门口砸来。
张殷殷见进来的是黄星蓝,先是一怔,然后将红木书台一扔,猛然扑进她怀里大哭起来。
黄星蓝又是吃惊,又是心痛,忙一把抱紧了张殷殷,急问道:殷殷,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你告诉妈,妈给你出气!就算是玉虚那老杂毛的弟子惹了你,妈也先把他抓来太璇峰关上半月再说!嗯,不用说了,我看多半就是玉虚老杂毛干的好事!别宫弟子谅也不敢欺负你!你等着,我这就找玉虚理论去!
她越说越怒,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中已带了一丝杀气。
景霄真人虽未出家,可是太璇峰弟子中道士仍占绝大多数。黄星蓝急怒之下,左一句杂毛,右一句杂毛,可是几乎将太璇峰上上下下给骂了个遍。别的不说,光是此刻立在院落中的几位师兄师弟就均是道士。听得黄星蓝所言,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惟有苦笑,没人敢多言一句。
在这太璇峰上,素来是宁可得罪景霄真人,不能招惹星蓝夫人。
奇怪的是,一听黄星蓝的话,张殷殷忽然不哭了,只是死活赖在她怀中不肯出来。黄星蓝一见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