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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士见了,不待将军发话,便踏前一步,恶狠狠地道:“都是你这小贱人惹的祸事,这次不将你捉到塞外去,卖给胡人为奴,让你天天被蛮子骑,还真是便宜了你!”
狠话放完,文士昂然再向前迈一大步,口中颂咒,周身便泛起数道青蒙蒙的光。他又取出一张符来,左手二指成剑指,指上燃起淡淡火焰,嗤的一声穿过符纸,符纸立刻燃烧起来。这文士口里念的是束缚咒,手中符咒是烈焰寻心符,他这是要一心二用,既擒杨元仪,又灭纪若尘。世人皆知施放道法需要宁神聚气,能够同时施放两个法术,显是对道法掌控得精细入微,这等本领可是不常见的。
将军眉头微皱,不过也未拦阻,而是任由那文士施为。
符已燃了一半,纪若尘却动都不动,文士眼中不屑之色更加浓了。“烈焰寻心符一发,便会在你心脉中引燃一团心火,然后焚断心脉而死,你当是寻常火符,可以凭动作快闪过去吗?”文士冷笑着想到。
符纸一燃,都是顷刻化灰。转眼之间,烈焰寻心符已燃到符尾,文士指上火焰转成淡淡的红色,这是符法行将发动的前兆。
便在此时,文士眼前忽然一花,本在十步开外的纪若尘不知怎地竟已到了面前!看到纪若尘那漠无表情的双眼,文士心中狂呼不妙,可现在法术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纪若尘动作轻柔,半分多余的力气也不肯用,握住那文士的手腕,随意一折,便将他那燃着符纸的手**他自己的嘴里。烈焰寻心咒也罢,束缚咒也罢,都被堵在了文士腹中。
腹中真元烈焰四下狂冲,文士的脸立刻泛起一层紫色,喉咙里呜呜叫着,可是整只右手都被深深插在嘴里,一时哪里拔得出来?
纪若尘松了手,退后一步。便在此时,他忽然感应到背心一点凉意袭来!纪若尘日夕神游,灵觉何等敏锐,立时知道自己感应到的只是来袭者的一点杀气,至于真元或劲风,则是半点也感应不到,这偷袭者道行肯定不低,隐匿攻敌更可称大师。
纪若尘毫不闪避,而是反手向后挥去。他的手臂柔若无骨,体内可怜的点滴真元悉数运到了指尖,于是食中二指弹出寸许长的指甲,闪着森森蓝光,显得锋锐无匹。纪若尘虽未回首,但他习惯了以神识辨识周围,看与不看区别不大,这反手一抓,正好抓向来袭者的咽喉。
嗤的一声轻响,纪若尘胸口突出一截闪亮的刀锋,刀身厚重锋锐,正是北地斩马刀。
中了致命一刀,纪若尘却似毫无所觉,反手一抓去势反而更加凌厉!他其实本无实体,别说一刀,就是百八十刀穿体而过,也于他全无作用。就在去势将尽时,他左手突然伸长一截,这绝非生人能够做出的动作,亦大出来袭者意料,因此随着指尖上传来一点暖意,纪若尘知道五指已搭上了来袭者咽喉。他更不犹豫,五指皆弹出锋利指甲,一把狠狠抓下!
来袭者亦绝非庸手,骤变突生时,大喝一声,竟硬生生止住冲势,反而后退一步,避过了纪若尘洞金穿石的一抓。而且他眼力更是了得,一刀刺入已知纪若尘身体有异,当下再次断喝,一道雄沛真元传到斩马刀上,整口长刀立时发出炽热光华!
纪若尘躯体大半仍是虚无,不受寻常刀剑斩击,可是纯由修士真元化成的刀罡反而对他伤害更大,来袭者更是将沛然如山的杀气也注入到真元中,所生成的刀罡更是凌厉狠辣。纪若尘此刻真元实际上极其微弱,受刀罡一冲,不光山河鼎中真炎一暗,就连福田中的紫莲也摇了一摇。
两人交击只在电光石火间,一触即分。
纪若尘顺着冲势向前一步,方徐徐转身,意态从容,如闲庭散步。他抬首望去,见来袭者原是那名将军。将军掌中刀上刀罡仍吞吐不定,看来不光有修为在身,而且道行远超那仍在地上挣扎的文士。
纪若尘轻弹五指,将指尖上的鲜血皮肉弹去,淡道:“将军杀人不少。”
那将军此际面上轻视之色已去,但凛然杀机却更是浓郁,整个楼面如同飘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他盯着纪若尘,道:“你伤得可比我重。”
将军咽喉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皮肉被纪若尘生生的撕了一块去,看上去可怖,其实只是些皮外伤,对于他这等拥有深厚真元之人来说,不过小事一件。
将军狞笑一声,手中斩马刀缓缓扬起,道:“你年纪轻轻,倒还有些胆色。也罢,就让本将军送你上路吧!”
适才一击之下,这将军已发觉纪若尘来历虽奇,动作迅若鬼魅,但真元薄弱,还远不是自己对手。纪若尘动作再快,自己也尽可跟得上,毕竟真元雄厚方为一切之本。
纪若尘双袖忽然飞出,卷住身旁两名亲兵的脑袋,倏忽发劲,但听啪啪两声,血肉碎骨脑浆四处迸射,算作对将军的回答。
将军饶是城府极深,当下也气得胡须颤抖,真元澎湃如潮,不停地注入斩马刀中,眼看着刀罡渐亮,刀身中竟然浮起一片青色花纹。这一刀斩出,弄不好会直接毁了纪若尘的灵丹福田。
纪若尘静如止水,安定地注视着将军的双眼,将军那锐利如剑的目光对他全无影响。
将军深吸一口气,如同长鲸吸水,绵延不绝,浓郁的杀气更不住自体内涌出!
杀气攀至巅峰一刻,将军双目精光大盛,斩马刀嗡的一声长吟,便要当头斩下!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声呼唤响起:“史大将军!”
这声呼唤实在来得太过突然,声若洪钟,骤然叫破了将军名姓,又恰好他气势刚刚升至巅峰之际,惊吓非小!史将军只觉胸口一滞,一口鲜血便涌上了喉头。他身体晃了一晃,这才稳住,惊怒交集之下,转头向楼梯口望去。
这将军姓史也好,姓赵也好,于纪若尘全无干系,反正他几乎对本朝故事一无所知。因此那叫声传来,他只当犬吠,毫不动意。
叫声未歇,楼梯上便蹿出一个高大矫捷的中年文士,但看他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就知最近生活优渥、油水十足。
这文士生得相貌堂堂,只那么一站,便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油然而生,正是相府西席济天下。
济天下浑然不觉周围遍布的杀气,向那将军一抱拳,长笑道:“原来是三镇节度史安禄山安大人麾下第一猛将,史思明史大将军!只是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史将军怎的不与家人欢聚,反到洛阳来了?”
史思明满面黑气,判断不出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压着性子问道:“先生何人?”
济天下抚须笑道:“在下只是相爷身边一介布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不过今日这事与相爷有些干系,在下便自作主张赶来此处,想劝史将军早日归返塞北。洛阳苦寒,冻伤了士卒不好,冻了史将军就更是不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史思明面色凝重,心下惊疑不定。相爷身边一介布衣?笑话,这等贴身幕僚是能时时和杨国忠说得上话的,可比一系的等闲小官要重要得多。这等人物,怎么会突然跑来?话说楼内冲突从始至终也没多少时间,他若是一路从相府快马赶过来,也就刚刚赶得及而已。莫非这件事真与杨国忠有关?而且这文士说话高深莫测,即指了自己,又隐隐点出城外兵卒,若说他没有厉害手段跟在后面,史思明自己也不会信。
史思明统兵多年,是个狠辣果决、当机立断的人物,目光在纪若尘、济天下和杨元仪身上一个来回,沉喝一声:“我们走!”然后飞起一脚,踢倒半片墙壁,直接跃出,正好落在一匹战马背上,扬鞭但听楼外蹄声如雷,一路远去。
十余名亲卫分成三队,一队断后,一队收尸,一队跟随史思明,层次分明,井井有条。
北军如旋风般离去,杨元仪也不能在这事非之地多呆,一众当事之人离去后,自有随后赶来的相府卫士封楼打扫,将相关痕迹清理干净,并且狠狠威胁掌柜的一番,命他不得透露只言片语。相爷二小姐被个莽汉挟入房中,不管长短,也不论是否有过什么,只要传出了消息去,就是天大的丑事一件。这等大事,若是杨国忠知道了,就是灭了在场众人的口,也大有可能。
杨元仪受了惊吓,自有相府卫士护送回府。得月楼上的诗酒大会也草草落幕,一众人等张皇离去,作鸟兽散。济天下倒是不急不忙,还备了辆马车,拉纪若尘上了车,慢慢悠悠地向相府行去。
纪若尘话极少,几乎整日都不说一句,这点济天下早已知道。好在他口才便给,当下自顾自地说起史思明的来历事迹,又由史思明讲到安禄山,再顺势讲到本朝国运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