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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纪若尘忽然想到,这终日笼在水波烟云中的女孩,其实有一颗冰冷坚硬的心?
不管如何,此时此刻,纪若尘对这水色石心的女子除了怦然心跳,又多了丝深深的)畏)惧(网)。这尚是纪若尘进入道德宗以来,第一个令他心生)畏)惧(网)的人。
过不多时,笼罩于西玄山峰顶的晨雾终被朝阳驱散。
太常峰上,紫阳真人陪着玉玄真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了索桥边上。两位真人通宵坐而论道,显然颇有收获。与他脉真人不同,紫阳真人没有分毫架子,此番相送,也没有一个弟子道僮在旁服侍。
两位真人在索桥边又攀谈了一阵,玉玄真人终于行礼告辞,冉冉升起,向丹元宫徐徐飞去。
直至玉玄真人完全消失在远方的云雾之中,紫阳真人这才回身向太常宫行去。走了两步,他忽然驻足,俯身在地面上拾起了一块石头,仔细地端详起来。
石块纹路疏松,上面点缀着一滴小小的血花。血丝顺着石纹扩散,此刻看来,就像是一片燃烧着的云霞。
紫阳真人凝视着这一片小小血云,左手掐指暗自一算,然后又望了望丹元峰的方向。
他轻轻一叹,曲指一弹,这一块小小石头就远远飞出,向太常峰外无底深崖中坠去。
章八 风乍起 下
转眼间又是皓月初升,纪若尘悄悄出了太上道德宫,转上通向后山铸台的石阶。他背后斜背一把青色木剑,乃是由生于未名山积雨潭的黑樨木制成,较之张殷殷那把木剑也差不了多少。此外他道袍下鼓鼓囊囊,里面不知塞了多少东西。
这次比剑,纪若尘是决意要输,而且要输的逼真,免得张大小姐再来纠缠,又多生事端。只是一想起当日张殷殷乙木剑诀失控,他至今仍是后怕不已。这位小姐年纪不大,但脾气忒大了些,下手又没有轻重,是以这一次前来赴约,纪若尘把诸位真人历次所赐的具有护身之能的什么护法符、不灭咒、明王牌通通披挂了上,甚至于一块还不明用途的万妖石都挂在了颈中。
纪若尘身上累赘,一路行来少不了有些叮叮当当的声音,惊扰到了巡值的道长。但这些道长都知纪若尘可以在太上道德宫内任意行走,是以也不来管他。
一路沿着山路前行,纪若尘忽然觉得拂来的夜风小了些,然而风中的寒意却是大盛。他轻轻打了个颤,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十分熟悉风中的寒意,这是自幼就刻印在他骨子里的感觉。风中的寒并非是袭在纪若尘的肌肤上,而是直接吹在他的心底。
当初年纪尚幼的纪若尘还在塞外荒野中四处流浪时,每每会在心底升起这种寒意。每当此时,他就会知道,在那茫茫风沙的深处,又有一头野狼或鬣狗盯上了自己。也不知这是与生俱来的本事,还是因过于艰苦的生活而得来的能力。
莫干峰上,道德宫旁,当然不会有野狼出没。那隐在暗中的,又会是什么?
纪若尘忽然停了脚步!
纪若尘心底的寒意越涌越烈,几乎将五脏六腑冻僵!他心中忽然微微一动,猛然抬头向夜空中望去,赫然发现那一轮高悬的明月上不知何时已变成一片流动而粘稠的暗红,若一片粘连欲滴的血。纪若尘大吃一惊,用力眨了眨眼,再望去时,明月复又洁白如玉。
他心中稍稍定了些,刚向四周望了望,但心中又是隐隐一跳!纪若尘又抬头,见夜幕下悬着的仍是一轮血月!
纪若尘此刻已然发觉在神识中燥动不安的正是解离仙诀。若将它平抑压下,周遭一切如常,但当它跃动不休时,夜空中就会换上一轮血月。
纪若尘不动声色,悄悄在袖中捏碎了一块玉符,瞬间一道沛然灵力已经罩定了他的全身。几乎在玉符破碎的同时,纪若尘耳边忽然响起了嗡的一声弓弦声。弦声听似是在耳边,但纪若尘却抬首望向了铸剑台。
三百丈外,铸剑台上,正有一点黑影徐徐向他飞来!
那是一支无羽的淡黄色长箭,上面缠绕着黑白二色灵气,无声无息地向纪若尘飞来。在纪若尘看来,这支无羽箭飞得异常缓慢,甚至于前行的轨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木箭的材质并无特殊之处,随着它不断前行,箭身的裂纹越来越多,看来待将纪若尘穿胸而过后,这支箭就会爆碎成一团木丝。
似乎要将这支箭格挡下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然而纪若尘知道并非如此。他想抬手拍出,将木箭在空中解离,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手就是抬不到胸前。实际上纪若尘的手的确在抬起,只是速度慢得近乎于静止而已。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箭飞到了自已胸前三尺之外,而此时此刻,他的手还未曾抬足一寸!
纪若尘耳中忽然充斥了无数狂嘶历吼,而后无数若隐若现的凶厉妖魔自他胸前如潮水般涌出,数目之多,何止成千上百!这些妖物嘶吼着,若飞蛾投火般纷纷向那枝木箭袭去,然而那一个个淡灰色的影子纷纷在箭身上缠绕着的黑白二气上炸成一团灰焰,就此消散。后续而来的妖物完全不知)畏)惧(网)为何物,只是前拥后挤着向那木箭撞去!
万千妖物倏忽而来,转眼而逝,生死存亡间,竟只是一缕青烟。
纪若尘胸口的万妖石已失了光泽,裂成了十几块,极缓慢地向下落去。看来此石名为万妖石,确是石如其名,内中不知锁着了多少妖物。不过在刚刚那一刻,纪若尘眼见妖物汹涌,耳听嘶吼如雷,不知为何,他竟忽然知道了这些妖物吼声中包含的是什么。
那是怨。
纪若尘心中思绪纷乱,似也多少沾染上了一点妖物们凶厉而无回的怨气。
木箭本是凡质,惟以神妙箭诀催动,才有如此威力,此时被那万千妖物舍生忘死的一冲,早已爆成一团黑白双色火焰。然则这太极焰的余威也非同小可,纪若尘周身上下数十护身法宝一一亮起,放射出各色光华,纷纷照在这团太极焰上。转眼间法宝灵力纷纷耗尽,一一炸裂开来,给纪若尘身上多添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伤口。
然而那团太极焰终是被挡了下来。但那焰尾扫过纪若尘胸口时,也生生烧焦了他一大块皮肉。
射箭之人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这一箭其威无伦,如果不是纪若尘法宝够多,以他的微末道行,就是十个也被一箭射死了。
纪若尘仰天摔倒在地,然后一咬牙,又是一跃而起。这一下跳跃牵动了他身上大小伤口,几乎痛得他晕了过去。此时此刻,纪若尘仿佛又回到了幼时独对恶狼的时节,他知道此时绝不能晕倒,那下手之人一击无功,一定不会罢休。
纪若尘咬紧牙关,一把抓在左臂的伤处上,新添的痛楚反而使他清醒了过来。他立刻掉头,急向太上道德宫逃去。
果不其然,他刚转身逃命,铸剑台上就响起一声清脆的喝声:“纪若尘!你还想逃吗?”喝声未落,一个窈窕的身影就自铸剑台上一跃而起,周身放出淡淡青色光华,若长虹经天,闪电般向纪若尘飞来!
纪若尘回头一望,就知道绝无可能逃得过这一剑。来袭者人剑合一,气势冲天,但身上青色光芒飘摇不定,显然道行不高。
纪若尘一望之下,登时又惊又怒。他万没想到从铸剑台上冲下来的竟是张殷殷!而且她杀气腾腾,使的居然是葵水剑气!
大五行剑诀相克相生,水性又至柔至刚,变幻不定,可以载万物,也可覆万物,其难修处远过于乙木剑气,但威力也要大得多。
张殷殷既然使出了葵水剑诀,又是这般当空而落、一去无回,分明是想要了纪若尘的命。看她这一剑之威,纪若尘别说此刻重伤在身,就是完好无损时也无法硬挡。
纪若尘惊怒交集,实在不知为何自己已屡次相让,她仍非要杀了自己不可。此时生死悬于一发,纪若尘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又似回到独对恶狼之时,反而冷静下来。他反手抽出背上木剑,双眼微眯,盯紧了张殷殷的来势,待她冲到身前时,方才一领剑诀,使动玉虚真人所授之列缺剑,木剑矫健如龙,后发而先至,一剑挑在了张殷殷的剑身上!
只是纪若尘道行较张殷殷差了足足两层,她又是倾全身之力方才驭动了葵水剑诀,是以双方木剑一触,纪若尘的木剑登时脱手飞出!
纪若尘一声长啸,迎着张殷殷木剑剑锋,竟不退反进,那一柄千年铁木剑瞬间已刺入他的右胸,直至没柄!
纪若尘左手抓住张殷殷手腕,右手在木剑上一拍,解离诀念动即发,瞬间已将木剑化得干干净净。只是木剑爆出的木气出奇强盛,不但将他胸口通透的伤口又炸开了少许,进入体内的木气也完全压倒了纪若尘的真元,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