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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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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夏日的晚上,外面下着大雨。丁文健一如往常,在客厅里独斟独酌。一杯接着一杯,他自己也不知喝了多久。只有在这醺醺然的境界里,他才有一种超脱感。他想笑,但不知不觉中,眼泪却滚下面颊。他想大叫,但却出不了声。他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的疼痛苦闷,但宽大的客厅里,只有他和被灯光映在墙上的巨大的影子……
  这时,她来了。她是方汝亭在世时就请来的特别护士。为的是照料方家一位长期患病的亲戚。方汝亭去世后,她仍按原议留了下来。
  每天这个时候,她给病人服完最后一次药,就回三楼自己的卧室中去休息。因此,她几乎天天都看见他在喝酒。偶尔他也感觉到她那充满关怀的忧郁眼光。不过,她从不停留,总是匆匆地上楼。
  就在那个大雨滂沦的夜,她却走进客斤,来到他的桌旁。一身浅蓝色的布旗袍裹着她娇小苗条的身子,两耳垂挂着的珠环更衬得她的脸庞白嫩细洁,在他朦朦胧胧的醉眼里,象是飘进来一朵蔚蓝色的云。
  “姑爷,你不能再喝了。”她手里端着铝制的注射器消毒盒,轻柔地说。
  他不理。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已一饮而尽,然后又去抓酒瓶。
  她却已把酒瓶抢到手中,还是那么柔柔地说:“姑爷,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嘿嘿,我作践自己,”他冷笑一声,突然瞪大眼睛,吼道:“你松手!”
  她不说话,只是痛心地朝他摇头。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所流露的神色,几乎是在向他恳求。
  他突然气馁了,把酒杯一推,埋下头。
  她也把酒瓶放下,说:“上楼休息去吧,借酒浇愁,不是办法。”
  “我有什么愁!”他猛然爆发地,“我事业发达,家有娇妻贵子,谁不说我丁文健福气好!”
  他把脖子挺得硬硬的,眼睛里却迸出泪来。
  “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知道,你……心里很……苦。”
  苦,有谁真正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听听,这是什么话:不知是丁皓的儿子娶了方家的女儿,还是丁文健嫁给了方汝亭的家产?难道我是出卖了自己?我到底得到了什么?除了这瓶使我忘忧的酒,我一无所有!
  他痴痴地看着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心口,酸楚疼痛而且气闷。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只有再去抓酒瓶。
  一转眼工夫,他已经又倒好一杯。他左手颤巍巍地端起酒杯,右手持着酒瓶,对她说:
  “来,陪我干一杯!”
  她本能地退缩着。
  “来呀,你……”他踉踉跄跄地险些跌倒。
  她一把扶住了他。
  “干,我们干……”
  突然,她一把夺过在他手中泼洒得只剩半杯的酒,露出坚决果断的神情,说:“我干了这杯,你不准再喝,上楼睡 觉去!”
  “你喝,你喝。”
  “你听清楚我的话没有?答应不答应?”
  “喝,喝!我答应,答应……”
  “好,你看着。”她端起那杯酒,“闻了闻那呛鼻子的酒气,闭上眼睛,屏一口气,把那半杯酒硬是吞了,立刻咳得流出了眼泪。
  他虽在朦胧中,但还是被她的义举感动了。他扔下酒瓶,也不说话,就东倒西歪地朝外走去。走到楼梯口,差一点绊倒在那里。
  她赶紧跑过去,一手拿着消毒盒,一手把他扶起来,搀着他一步步走上楼去,直送他走到卧室门口。
  她帮他推开房门,扶他跨过矮矮的门槛,看他勉强站住了,便想伸手去找电灯开关。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他突然返身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并一踢脚把房门关上了。
  她吓得朝旁边一跳,两个人竟一起倒在地上。铝盒摔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点不大的响声。
  “你……快放手,我要叫了!”她气咻咻地说。
  可是已经晚了。他只觉得心中有一股不可抗拒的骚动,这使他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而且那么蛮横。他把自己的身子整个儿压在她身上,不让她动弹,并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她的叫喊。
  只听“嗤——”的一声,她那件浅蓝色的旗袍被撕扯开了……
  她太娇小柔弱,虽然拚力反抗,仍然徒劳。
  一个善良无邪的姑娘,一个出于同情而帮助他人的姑娘,竟这样地被玷污了。
  寄怪,今天为什么偏偏会想起这段最不愿回忆的往事?
  难道是因为那件浅蓝色的旗袍?或者是因为白小姐跟她长得太象?长得象,又怎么样呢?
  但脑海深处的活动简直无法控制,愈想摆脱愈纠缠得厉害。
  一幢外表黄褐色,楼道过廊里亮着昏暗电灯的公寓大楼。
  这是方丹从未到过的地方。今天,她却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她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手提精致的小皮包,匆匆地走在八楼。
  在一个挂着“华隆公司代办处”牌子的门前,她停住脚步。看了看周围,然后按下电铃的揿钮。
  “太太,你找谁?”门开了。
  “我找黄先生,他在吗?”方丹操一口流利国语。
  “在,在。请,请。”来开门的老头殷勤地说。
  方丹跟他来到一间不小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大玻璃窗临着马路,有轨电车行驶和汽车的喇叭声嘈杂地传来。
  “是丁太太吗?请坐。”办公桌后的一个中年人,和方丹打招呼,“鄙姓黄。我想,我们已经在昨天的电话里认识了。”
  方丹坐下来,并稍稍打量一下这间办公室。好简陋哪,除了办公桌上的一部电话机,还有一个抽屉很多的木质文件柜站在壁角,别的什么也没有。
  “太太,昨天您来电话后,我已在人事方面为您作了安排。现在请把需要调查的问题告诉我吧。我们愿意尽力为您效劳。”
  原来这是一家挂着假公司招牌的侦探所。
  姓黄的见方丹脸现狐疑之色,操着一口洋泾滨国语,笑道:“太太,我手底下包打听交关得力。上海滩多少疑难案子,工部局缠勿清,警察局吃勿落,都是阿拉破了。别看阿拉门面不大,不过不想过分招摇而已。阿拉办出事体来保险灵光。请放心谈吧。”
  “我的调查,要求绝对保密。”
  “包括对你的先生,阿是?这个请绝对放心。本侦探所只对委托人负责。”
  “而且我要求尽快给我答复。”
  “这个当然。”
  “那好,”方丹打开皮包,拿出一张纸递给姓黄的。
  那人接过来看了一下,说:“就这么一眼眼问题吗?”
  “是的。只要你们先弄清楚吴清云这个人的底细,下面自然还有别的调查。如果连这个都查不清,我只好另请高明。”
  “这个,请丁太太放心。一个礼拜之内听回音。”
  “好吧,我等你的电话。”方丹说着,随手递给那人一张支票,上面按照对方的要求,开着一个不小的数目。
  虽然从巴黎回来不到一星期,方丹在陪着丈夫四出应酬的百忙之中,还是亲自做了不少调查工作。事关她心爱的儿子西平,她怎么能掉以轻心,袖手旁观呢?
  不用说那天刚下飞机,从机场回来的路上,以及后来几次专门的拜谒中,继珍对她所说的那些,就是家中男仆女佣们的种种报告,便够方丹烦恼的了。公公丁皓和女儿珊珊倒是对白蕙赞不绝口,可方丹对他们的反映并不太放在心上。佣人们的话当然作不得数,而且他们说的也有不少矛盾。好象男仆们普遍对白蕙印象不错,而女仆们对白蕙有好感的不多。除了菊芬说她好话外,陈妈算是最老成持重的了,也语含深意地提醒方丹,要留意少爷和白蕙的来往。阿红倚仗着是太太贴身侍女,嘴巴最尖。白蕙半夜昏厥,西平亲自照料的事,就是她从五娘那里听来,又添枝加叶搬给方丹的。那五娘为人忠厚,倒没说什么。
  方丹连树白那里都去过了。阿红讲的那桩事,立刻使她想到树白。而促使她下决心踏进那家侦探所的动力,除了文健初见白蕙所表现的失态举止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在此之前她与树白的那次见面。
  树白居住的那幢小灰楼,平时方丹过一段日子总要走一趟。
  树白也姓方,比她只大一、两个月,是她家的远房亲戚。树白的父亲曾是最得方汝亭信任的方家花园的总管。方丹没出满月,母亲就死了,由于方汝亭不放心把这小婴儿交给别人,结果是树白娘一边领着自己的孩子,一边把方丹奶大的。说起来她跟树白是“奶兄妹”的关系。所以当年去法国陪伴爷 爷,也就把她所离不了的奶妈和树白一起带了去。在法国,方丹无论是练琴、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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