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你再说一遍!”陡然间突然迸发的振奋声音使得我的魂从太虚境界震了回来。刘秀的眉结在舒展,虽然同样是微笑,但这一次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我在心里暗暗给出结论——只是……是什么事情让他如此高兴?
“他……”
“他在哪里?”没等马成复述,刘秀已快步出门,走了两步后,他突然转过头来,冲我招了招手,“阴戟,你来……我们一起见见这位老朋友!”
“诺。”
刘秀的笑容愈发深沉,他没顾得上再答我,加快脚步走向大堂。
堂上烛火通明,堂下石阶旁的一棵大树下,形只影单的站着一个人。马成引着我们两个快步登堂,我困惑的频频回首,那树下的人影终于动了下,从阴影中稍稍移至月下,冲我扬了扬手中的竖篴,示意我赶紧上堂去。
等我再回首,刘秀已走远,却听里头笑声传出,在月上中天的凄冷夜里显得格外热闹。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打消了去堂上见客的念头——如果是老朋友,那他必定认得我,万一在众目睽睽下没心没肺的把我“供”了出来,泄了我的老底,这堂上能人众多,无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又岂会猜不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怎么不进去?”看我走到树底下,冯异略有惊讶。
“那你怎么不进去?”
“人太多……”
嫌人多?
我斜眼瞧他一副安静淡然的模样,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十分耐人寻味。看似冷漠无情,偏又爱管闲事,说他古道热肠吧,他又如此拒人千里。
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想到了那一场改变我命运的流星雨,忽然心生感慨。我已经很久不去想念现代的朋友、亲人以及所有相关的一切,这时看着冯异,却突然联想到了叶之秋。
这两个脾性古怪的人,给人的感觉,还真有点儿相像呢。
“快进去吧,里头有你想见的人……”
我漫不经心的“诺”了声,思维仍停留在自己的忆念中没能拔出来。
冯异的身子稍稍前倾,背脊离开树干,手中竹篴朝前点了点:“你不去见他,他也总会来找你……”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扭头,却见堂上匆匆下来一人,手持木杖,点地笃笃有声,黑暗中瞧不清那人是谁。
但听冯异在边上又补了句:“你好自为之。”我诧异的回头,却见他说完竟然扔下我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笃地声越来越近,声声急促,点点颤栗。我还没顾得上回头,那声音已然来到我身后:“丽华……”
一声沙哑的呼唤令我浑身一震。我不敢置信的猛然转身,刹那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之人满脸风尘,肩背佝偻,双手微颤,若非手中尚有一根木杖支撑,只怕一阵强风吹来也能将他刮倒。
“丽华……我终于找着你了。”
左手持杖,右手向我伸了过来,我像是中了魔法般无法动弹,任由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呵呵……长大了,丽华也终于有个大人样了。”他的掌心绑着布条,指腹冰冷而又粗糙。
我打了个哆嗦,颤声:“邓禹……”
吧嗒一声,邓禹手中的木杖跌落,他整个人突然向我倒了过来,我急忙抱住他,叫道:“邓禹!邓禹……来人哪——来人——”
堂上本已有人跟着邓禹一同出了门,只是他们似乎有意让我和邓禹叙旧,全都聚在门口远观而不走近。听得我厉声呼喊,这才全都快步奔了过来。
众人合力将邓禹抬到堂上,到了灯火通明处,我再看细瞧,却冷不防唬得倒抽一口冷气。
邓禹满脸须渣,面无血色,嘴唇冻得发紫,身上穿了件破旧的夹袄,面上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灰蒙蒙的棉絮从里头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他怎会搞成这样?”我激动的尖叫。
医官急匆匆的背了医箱赶来,堂上人多且挤,刘秀趁乱将我拖出门。
“到底怎么回事?”我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但是内心的震撼却已让我发出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他从新野来……”
“然后呢?”
“他自及冠之后便游历四方,没人知晓他去了哪里。陛下倾慕他的才名,曾四处派人寻访,终是无果。”刘秀深吸口气,语气有点沉重,“方才据仲华自述,因刘赐在长安移文露布,广诏天下,他始知我持节北上之事,念及同窗之情,特前来投奔。他身无长物,有的只是一身的五经杂学,若我不嫌弃……便……”
“别说了!”我痛苦的闭上了眼。
什么五经杂学,什么若不嫌弃,这哪里像是我认识的邓禹会说出的话语?他一直是个神采飞扬,如阳光般灿烂的人,恃才傲物,学富五车,他会自得自夸,却从不会自贬身价!
他当真是因为得知刘秀北上而千里追寻?还是……我猛地睁开眼,提气冲到门口。
在医官的指挥下,众人已各自散开,可邓禹仍躺在大堂的席上昏迷不醒。刘秀默默无声的跟了过来,在我身后站定。
我哽咽:“他可是徒步而来?”
“嗯。”
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我不忍的别开眼。
我敢肯定他自从离开新野后就再没回去过,为什么如今反会从新野赶来?他回新野了么?既然要投奔刘秀,为何还绕道回新野?为何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丽华……我终于找着你了。”这是他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终于找着你了……
我的心一阵抽搐。
笨蛋邓禹!世人都说你聪明,可在我看来,为什么你总是那么愚不可及!
眼泪无声的落下,我急忙伸手抹去,哑着声问:“他无大碍吧?”
“仲华只是太累了,他为了追上我们,日夜兼程,只怕这一路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一只手搁上我的肩膀,“你别担心,他没事。”
我点点头,一种悲伤的无力感滑过心头:“没事就好。夜深了,我先回去睡了。”
我不敢看刘秀是何表情,低着头与他擦身而过。
“丽华……”
我驻足。
“好好休息!”
无力感无限的扩大,我耷拉着肩膀闭了闭眼:“诺。你也早些安歇吧,仲华若是醒了,告诉他我明天再去探望他。”
刘秀没再出声,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阳谋
一宿无眠,闭着眼在床上翻滚听了一宿的北风呼啸,想象着邓禹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踽踽徒步,杖策千里,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天亮时分,我终于顶着两个熊猫眼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因为睡眠不足脚步有点儿虚,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邓禹被安置在门庑东头那间房,与我住的厢房大概隔了七八间,我从房里出来,望着廊庑尽头,犹豫着要不要去。
“嘎吱!”隔间房门突然拉开,冯异懒洋洋的倚在门廊上,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他已经醒了。”
“哦。”我尴尬的扯出一丝笑容。
冯异重新将门阖上。
我深吸一口气,心情沉重的走到东头第一间,举手正欲叩响房门,房里蓦然传出一阵耳熟的笑声。
“那依仲华所言,秀得以承拜专封,仲华远道追来,便是想谋取个一官半职?”
“非也!”邓禹的精神显然恢复不错,中气虽仍不足,却也不再沙哑无力,“君子之交淡如水,要出入仕途官宦,禹早已名列更始汉朝……”
两人对话你来我往,虽然显得亲热,彼此却仍是用的谦称。哪点像是当年同窗之人,竟是还不如刘秀与其他部将之间的交情。
我放下手,黯然的停在门外。
“那……仲华此意为何?”突然话锋一转。
按刘秀的个性,这话应该仍是笑眯眯的问出来的,可是因为此刻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反而令我清楚的听出言下隐藏的那份犀利与冷冽。
“禹——不欲为官!”
“既不欲为官,何苦甘冒风雪,千里跋涉,前来寻我?”那个“我”字长长的拖了个尾音,咄咄逼人之势礴然欲出。
我暗暗心惊,刘秀向来沉稳内敛,这般主动挑衅实属罕见。耳听里头气氛紧张,我伸手欲推门闯入,却不料腕上突然被人扣住。
冯异五指牢牢攥住我的手腕,面无表情的冲我摇了摇头。他目光锐利,表情严肃,一反常态,就连出手也是丝毫没留情,我的右手腕骨像是要被他捏断般,剧痛难忍。
房内邓禹的声音突然拔高:“但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于竹帛耳!”
我呼吸一窒,冯异松开手,轻轻推启眼前门扉。
“知我者,仲华也!”刘秀敛衽,对着邓禹深深一揖,邓禹侧躺在榻上含笑不语,目光斜移,见我进来,微现动容之色,身子略略挺了挺。
冯异冲邓禹淡淡一笑,彼此目光交接,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深意。邓禹面色虽差,精神已是尚可,胡须皆已剃净,面容光洁,服饰清爽。随着我一步步的走进内室,他的笑容逐渐绽开,一如朝阳,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