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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第2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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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艺?”我困惑的向他确认,很奇怪他怎么会扯到我的武艺上去。
“舞……”他指了指场中旋舞的舞伎,“舞艺……”
“哦——”拖长音,恍然,他原来说的是我的舞艺,不由奇道,“我何曾跳过舞?”
“有。”他很肯定,“朕记得,那年春寒陡峭,你挑井水浆洗衣裳,卷了高高的袴腿儿,站在木盆里,赤足踩溅水花,哼唱起舞……朕觉得那等舞姿远要比这七盘舞要来得曼妙生动。”
我面上一烫,涨红着脸怔住了。这是多久前的陈年往事了?为什么我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
汉时的舞蹈种类繁多,不拘男女,除了长袖舞、巾舞、建鼓舞、七盘舞外,还有剑舞、棍舞、刀舞、干舞、戚舞等等,我不通音律,自然不懂这些舞蹈,唯一会的,只有将跆拳道的动作揉入到音律中的“跆拳舞”而已。相较之下,“跆拳舞”动作刚劲有力,富有节奏,虽算不上突兀,但也绝对称不上曼妙生动。
为了掩饰绯红的面颊,我端起酒锺,假装饮酒。身后两名宫女手持羽扇,正微微扇着风,我嫌风力太小,便回首示意她俩用点力。
这时,刘秀忽然扬声笑问:“当初诸位如果不随朕光复汉室基业,而今又将是何等作为呢?”
一席话问出,那七盘舞也恰好到了尾声,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席上才有人不卑不亢的答道:“臣年少时曾读书求学,如今可做郡文学博士。”
“哦?”刘秀笑道,“卿乃邓氏子弟,志行修整,何愁做不到一个掾功曹?右将军言辞委实太过谦了。”
邓禹似笑非笑的撇了撇嘴,笑得甚是古怪,眼神却是凄怅到了极处。殿上气氛有些怪异,我眼皮突突直跳,心里的那份不安又扩大了一分。
如尔所愿……
但愿,今日的计划不至于出现纰漏。
“臣有武勇,可以当个守尉,专管捉拿盗贼!”我闻言侧目,不禁乐了。嗜酒成性的捕虏将军马武正摇摇晃晃的从席上站了起来,举杯向皇帝示意。
刘秀莞尔一笑:“捉拿盗贼?马子张,你只要自个儿不当盗贼,不被亭长捉住,便已是相当不错了。”
“噗——”酒水不及咽喉,竟被我一口喷了出来。我用帕子使劲摁住嘴,以免再度失态,直憋得脸蛋通红,频频闷咳。
马武显然喝高了,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珠子,看看刘秀,又看看我,忽然大叫道:“喔——臣明白了,陛下取笑臣,是还记着往日的仇怨呢。臣……这就给阴贵人赔……赔罪。”他用勺子从酒尊里淅淅沥沥的舀了酒,一步三摇的向我走来。“阴贵人,我给你赔不是了。我当年被逼沦为盗贼,被猪油蒙了心,一时起了贪念,绑……绑了你……”
他笑着在我跟前跪下,我忙从榻上起身,弯腰伸手虚扶:“使不得,将军快请起。”
“十多年前的事了,要不是结识了陛下这等明主,臣这会儿只能继续沦为盗贼而已……那时,那时……陛下为了救你,还跟我们几个动了手。呵呵……呵呵……真是罪过啊……”他跪在阶下,举锺将酒一口喝尽,摇晃着脑袋,毫无顾忌的畅言,“不过,陛下和贵人也真不该再责怪我,怎么说,我这也算是成全了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啊,若非因此……”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浑话,刘秀也不生气,命身边的中常侍代卬扶了马武回席。我趁罅偷觑一旁的郭圣通,虽然刘秀挡在中间,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气,可那只端锺的手却在微微打颤。须臾,她掩袖将酒一饮而尽,许是喝得急了些,呛得咳了两声,边上立即有宫女端水伺候她漱口。
殿上众位老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可能干的事,忆起往事,无不一片唏嘘。我拿眼细观,唯独河西诸将不发一语,颇有窘意。高居上席的窦融一团和气的面上谦卑从容,眼睑低垂着,不知在思忖什么。他们这些人都不是皇帝的旧故臣僚,如今到了雒阳,官位却不在功勋彪炳的功臣之下,内心感到惶恐也在情理之中。
我会心一笑,今天的宴席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父皇。”见众臣谈论得兴起,皇太子刘彊从席上起身,走到父皇母后身前,一脸的兴奋,“父皇兴兵复汉,行军阵战如此英勇,儿臣从前略有耳闻,却不曾听父皇提起。父皇,你给儿臣讲讲好么?”
那张充满朝气的少年脸孔,彰显着无比的膜拜与期冀,双靥绯红的仰望着父亲。
刘秀居高临下的垂目对望,郭圣通搂住儿子的肩膀,五指按得极紧,刘彊感到痛意,微微缩了肩膀,不明所以的瞥了母亲一眼。
刘秀淡淡笑问:“昔日卫灵公问孔子阵战之事,孔子没有回答,知道为什么吗?”
刘彊困惑不解,刘秀拍了拍他的头,神情淡然的加了句:“此事非你所及。”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大臣们寒暄笑谈,郭圣通面色雪白,眼神复杂多变,似怨似恨,转瞬闻得身后一声轻咳,才匆匆收敛,将仍是一头雾水的儿子拉到身边,细细安抚。
我扭过头,却发现刘阳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正跪坐在榻下,神态自若的取了食案上的刀,动作熟练的割着肉。他分完肉,恭恭敬敬的将盌盘递到我面前,轻柔的喊了声:“娘请用。”
我似有所思的夹了块肉送到嘴里:“阳儿,父皇问你太子哥哥的话你可懂?”
他轻轻一笑:“灵公问陈,孔子不对,典故出自《论语》。”
“我没问这个。”我将肉嚼烂了,慢慢咽下。刘秀的意思如果仅是为了向太子考证《论语》那么简单,也就不会让郭圣通花容失色了。
“嗯。”刘阳敛起笑容,神情淡淡的,只眼梢带起了一抹得色,“孩儿绝不会让父皇娘亲失望。”
我点点头,欣慰的关照:“以后行事更需谨慎,有分寸。从今儿起,这殿上的每一双眼睛都会在背后关注你的一言一行。”
“诺。”他应了,随后起身去给父皇母后行礼,舀酒、分肉,谦恭孝道之举不在话下。
歌舞将尽,飨宴将散,我终于按捺不住,暗暗将目光投向邓禹。
没曾想,邓禹竟一直在看着这边,一时四目相接,我又是一震。他的神情太过沉重,重得像是千斤巨鼎,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但我无法回避,直直的望着他,深深的吸气,毅然决然的与他对视。
我能清楚的看到他最后无语的低叹,神情凝重而麻木,然后从席上起身,整理衣裳。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妻子李月珑便一直陪在身旁——他起身,她亦起身,他整衣裳,她便伸手帮忙捋平褶痕,配合得如此娴熟,如此自然。
在万众瞩目下,邓禹平静而从容走上殿中央,叩首伏倒,清冷的嗓音盖住所有喧哗,响彻整座殿堂。
“如今江山光复,天下太平,臣奏请陛下收回将军绶印,去甲兵,敦儒学。”他从袖中取出右将军绶印,托举于顶,拜叩。
刹那间,殿上绝音,静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吸气声。
刘秀端坐在榻上,没有出声,目色平静,沉吟不语。
阶下又闪出一人,却是左将军贾复,跪于邓禹一旁,也交出印绶,朗声道:“臣亦奏请上缴将军绶印!”
冷清的殿上这才像是油锅里落下了一滴水,噼噼啪啪溅起油花来。
窃窃私语声嗡嗡的回荡在宽旷的大殿之上,我将视线冷冽的投射向人群中的耿弇,他微微一震,终于在耿家兄弟数人的注目下,缓缓起身走上堂来,嘶哑着声说:“臣亦奏缴绶印!”
油锅终于沸腾了!
邓禹和贾复,皆是出自南阳,这二人可说是等同于皇帝的左臂右膀,随同天子一起出生入死的老臣、功臣、良臣。而耿弇,自从他的父亲耿况以及乐光侯耿纯故世后,河北士族多数以他马首是瞻。
刘秀拈须微笑,再没人比我了解他的心思,他若无十足把握,今日这场宴会岂非白搞了?有道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如今兔已死,鸟已尽,功臣们如若不想成为韩信、彭越、英布,也是时候该稍许懂得些收敛了。
我相信刘秀不是狠心绝情之人,但人生在世,身不由已的事何曾少过?刘秀心再仁,毕竟是个皇帝,若皇权旁落,掣肘他人,岂非君不君,臣不臣?
我做不来吕雉,如同刘秀做不来刘邦,我和他都不是绝情绝义之人,所以退而求其次,罢兵权已势在必行。
自耿弇之后,有识时务者随即附和,纷纷上奏自请缴出大将军、将军印绶。
戏演到这份上,剩下的只是落下帷幕的善后工作了。
刘秀清了清嗓子:“既如此……且收回诸将军印绶,封邓禹为高密侯,食邑四县;贾复为胶东侯,李通为固始侯,食邑六县,皆以列侯就第,加位特进,奉朝请……”
诏书其实是早就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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