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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福,咱爷们虽说来往不多,但毕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难道你就不能放我一码?”冯保才一向说话就笨嘴笨舌,这会子更是无法改变,所以一出口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别人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呢,他却泪如雨下了。<;/P>;
这下,鲍福更懵了,好好的你哭什么呀?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P>;
还是桂晴来得最快:“大叔,您别着急,坐下慢慢地说。”一边说,一边把一张凳子放在他的跟前。<;/P>;
冯保才坐下,勉强笑了笑,其实他笑得比哭更难看。<;/P>;
“大叔。”……鲍福记得还是第一次这样叫他,因此叫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别扭,要不是今天他亲自登门,而且老泪纵横,鲍福还是不会这样叫他……“你这话从何说起呢?过去咱们是闹过一些不愉快,甭管怨谁,可我现在毕竟想通了,不打算再跟谁过不去了,这你都看到了,你干吗还说这些话?”<;/P>;
桂晴给冯保才倒了一杯水,转身就要出去。<;/P>;
冯保才连忙把她叫住:“侄媳妇先别出去,我有话对你说。”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P>;
桂晴只好在冯保才的斜对面离鲍福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坐了下来。<;/P>;
“翠莲这臭丫头不知好歹,前一阵子得罪了侄媳妇。今儿个我替她给侄媳妇赔不是了。”说罢,茫然的脸上又现出无限的伤感。<;/P>;
“大叔,您快别这样说了,其实翠莲妹妹一向是很懂事儿的。”<;/P>;
“唉,一晃三十多年了,咱爷们站到一块总是跟陌生人似的。”显然,这话他是冲着鲍福说的,“要是搁在三十几年以前,我跟你爹……唉,啥也别说了,谁都不怪,都怪我这人太龌龊,连一句响亮的话都说不出来。要是咱爷们经常在一块坐坐,说说心里话,唉,……”他低下头,仿佛又沉浸在往日的辛酸中了。<;/P>;
鲍福至今还是弄不明白冯保才究竟要说什么,他惟恐这老头子扯起从前的话题来没完没了,而把该说的事情忘记了,于是他不得不趁冯保才唉声叹气的工夫插言道:“大叔”……第二次这样称呼,他觉得习惯多了,……“你到底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呢?”<;/P>;
“让我说啥好呢?”冯保才抬起头,带着一脸的痛苦相,又沉默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说:“爷们,我求你啦,别再跟我过不去了。”<;/P>;
“咋的了?你的话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明白。”鲍福带着一脸的迷惑。<;/P>;
“爷们,前些天,她们娘几个做得是太过分了,说句良心话,就翠莲的身份来说,就是法办她都不过分,那天出事的时候我恰好没在家,回来一听说这件事儿,气了个半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的意思是最好大事化小,咱知道自己错了,只要不再惹大乱子,你叫我咋做都行。赔礼道歉那没得说了,磕几个头也应该……这些我都做了。再不行咱赔偿她几个钱儿……这我也想好了。千万别再把你翠莲妹妹往死里整了。爷们,你也知道,这些年翠莲这丫头把心思都用到公事儿上去了,多不容易呀!一晃就到了这个年龄,婚事一点着落都没有。你说我跟她娘心里能不着急吗?今儿个我啥话都不瞒你啦,我和她娘都不盼着她在工作上干出啥名堂来,咱上边又没人,这年月好事儿能轮到咱吗?我甚至劝过她不要再干下去了,可她就是不听。我说这话你大概不信,别说她这个位置我不稀罕,就我这大队会计都不想再干下去了。爷们,你不知道,多难啊!可一时半会儿的还扔不了。在外人看来,还好像是咱爷俩在争这个位子似的。其实我心里清醒得很呐。爷们,今儿个我斗胆地说上你一句……你千万别生气……就算我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你也干不成。有些话不好说啊,我一肚子的苦水又有谁知道啊?”看来,下面的话的确不好说了,他只好用衣襟不停地擦眼泪。<;/P>;
桂晴同情地劝道:“大叔,您别难过,您先喝口水。”<;/P>;
冯保才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继续说:“爷们,风声我也听到了,是你叫机枪到公社里去告的,机枪也最听你的。你能不能不这样做?就算过去我做得不好,翠莲得罪了她嫂子(指桂晴),你也得看在咱爷们是多年街坊的份儿上让我一步吧!说句没用的话,受处分这事儿没法去替,如果能替的话,我啥话不说,就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得把她替下来。如今翠莲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她娘还咋活啊?唔……”说着说着,又弃不成声了。<;/P>;
这下,鲍福总算弄明白了,他气得“嚯”地站起来,瞪着几乎要暴露出来的眼珠子,暴跳如雷道:“你是说,机枪是我怂恿的?我就是那个落井下石的小人?”<;/P>;
冯保才一下子被震住了,就像木偶似的眼巴巴地望着他,哭也停止了,泪也不流了。<;/P>;
“请你告诉我,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鲍福两眼射出寒光。<;/P>;
“不,是别人告诉我的。”冯保才胆怯地望着他。<;/P>;
“我明白了。”鲍福一屁股回到座位上,浑身像散了架似的,他反复重复着这句话。<;/P>;
“原来你没有那样做?”冯保才试探着问。<;/P>;
“王八蛋才那样做!”鲍福一拳打在茶桌上,茶杯晃荡了一下,茶水洒了许多。<;/P>;
“你冷静点儿好不好?”桂晴赶快把茶桌上的水擦干净。<;/P>;
鲍福忽然变得平静起来,他伸过头去问冯保才:“是鲍昭阗告诉你的吧?”<;/P>;
冯保才点点头。<;/P>;
鲍福什么也不想说了。<;/P>;
第三十八章
不过,后来两人还是说了许多话,他们几乎把这几十年来未曾说过的话都补了下来。那天,冯保才很晚才回去。送走了冯保才,马上“迎”来了军帅。等军帅离开大门的时候,已经鸡叫头遍了。要是依着鲍福的性格,那天晚上非把昭阗从被窝了拉出来揍他个半死不可……别看鲍福细皮嫩肉的,活生生的像个文弱小生,真要是动起武来,三个鲍昭阗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要说人家桂晴呀,那可真是个无可挑剔的人物。她愣是把鲍福的火给熄灭了。她用的是情绪转移法,她是这样劝说丈夫的:“对于别人的好处越清楚越好,对于别人的坏处越糊涂越好。你瞧,你跟冯保才的过节不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过去你老以为这人不好,处处都跟你过不去。还老以为人家净跟文圭汝勾勾搭搭,在说你的坏话。整天疑神疑鬼的。这下你弄明白了吧?人家明明在商量这边的三姑娘跟那边四儿子的婚事,你却愣是怀疑人家在算计你。你要是平日里不老这么疑神疑鬼的,不就没那么多的过节了吗?”鲍福低头不语,自此跟冯保才的矛盾完全化解。在这里,请允许我对桂晴的为人多说两句。桂晴历来主张与人为善,但万万不能理解为她是一个折中主义者,也不要以为她爱憎不分、是非不明。她注重道德品质的修养,自然也会对别人的道德水准有着明确的评判,只不过是她对别人的要求宽容了些罢了。然而一旦有人冲破了她的宽容底线,她也会爆发。她跟文氏的冲突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没过几天,昭阗又有事儿不得不求助于鲍福了。于是一场激烈的斗争便从这里拉开了帷幕……自那次闹剧结束以后,昭阗立即断定马短腿不会再来了,如果再来的话,鲍福能生吞了他;就算马短腿忽然长出一百个胆子敢来讨要那一百二十元钱,给他来个死不认账,谅他也没什么办法。因此那十二张“大团结”就被昭阗舒舒服服地揣进了腰间。十二张啊,他鲍昭阗何时手里有过这么多的钱呀?而且还是硬铮铮的十二张。他越看越舒服,越想越高兴,根本考虑不到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连续两天,他兴奋得连觉都睡不好。一想起来,他就摸摸腰间,或者趁四下里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他以为这天大的好事儿是老天赐与他的,他要把这无上的美事儿归功于薛半仙。是啊,薛半先真神啊!自从这老儿帮他引来风水以后,他家里倒一时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可鲍福家不顺心的事儿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鲍福在政治上的失利是意料中的事儿,除此还有矮老头的胡闹、老夫人和二瞎子的捣乱、街上关于桂晴的传闻,等等,另外最大的麻烦就是学智因为年龄不到被取消了验空军的资格,鲍福为此头痛得只掉泪……。种种现象都意味着什么呢?当然意味着他们家里越糟糕,我们家里就越平安。现在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