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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总是晴天。蒸干水分的空气,干净清爽。
行蕴坐在后院的大松树下对着一个木盆发呆。里面躺了件僧袍,青灰色的棉布,贴近少女凝肌含香的肌肤,窃得一分天香国色。
足够了。
昨夜坐在桌前,远远地看着她的睡脸,不过几步之遥,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早醒来,满室清冷,芳踪难觅。几乎以为又是春梦一场,多亏得这叠放床头的僧袍——余香缥缈。
原来……竟不是梦。
阳光下,一个小胖和尚自前院的月亮门一路跑来。
“师兄,行蕴师兄。”
行蕴伸手往胖胖的小脸上抹了一把,沾了满手的汗。
“咳?!”小和尚使劲嗅,“什么味儿?好香!”
行蕴忙收回手,轻轻搓了搓道:“有什么事?”
“师傅找你。”
“哦!”行蕴顿了顿,又道,“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只说要你去西配殿。”小和尚摇着头,一眼瞟见木盆里的僧袍,“师兄你洗衣服呀?我帮你。”
说着就要伸手,却被行蕴拦下了,“不洗了。”
“啊?!”
“这衣服不洗了。”
“哦。”小和尚挠挠头,咧嘴一笑,“那我玩去啦。”
“去吧。”
小和尚一溜烟地跑远了。行蕴抬起头,只觉心神不宁。愣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
穿过月亮门,迎面一道回廊,七拐八拐,直达西配殿后门。远远地,就听见交谈声。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那是师傅。
“那孩子太痴了,自幼就长在这寺里,不知红尘俗事。”
“哦!”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温柔优雅,好听得很。
“很让人担心呢!前日香客送来一个铜铸的护法化身,供养于佛前。昨日一早,他大病初愈便跑到佛前,瞪着那化身,恍恍惚惚,失魂落魄。”
“哈?!”年轻男子突然笑了,即使看不见他的笑脸,也觉得定是脱俗倾城的容貌,“没想到这暮夏初秋时节也开桃花呢!”
“桃花?”
“桃花开了。不过,是桃花债……还是……桃花劫呢?”
桃花劫啊……
从门里循声望去,师傅对面的软榻上坐了一名年轻的公子,一身月白织锦长衫,如墨长发用缎带随便一系,披散身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不正是梦里赠药的公子?!
公子一眼瞧见他,笑着唤他进去。
法度上前引见,“玉烟,他就是行蕴了。行蕴,这是前日医你病的玉烟先生。”
互相见礼寒暄后,叫玉烟的公子拉过行蕴手腕,一面号脉,一面瞧着行蕴的脸,抛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身体好些了?”
“嗯。”
“如此,”玉烟转向法度道,“借用他一会儿喽。”
法度点点头,闭目打座。
施了礼,行蕴引玉烟来到大雄宝殿。清晨,香客还很少,清洗一新的佛殿,黄绦垂映,空旷森然。玉烟也不跪拜,径直来到佛前,一众铜金护法,熠熠生辉。其中一尊莲花护法化身尤其美艳夺目。
行蕴递上一股香,玉烟并不接,指着那化身问:“就是她?”
“啊?”
“新供奉的护法化身?”
“是啊……”
第2章(1)
盂兰盆节过了,鬼节却贯穿于整个七月。民家趁此时机请寺僧到家中礼斋,诵经脱罪,超度祖先亡灵。一般的贫苦百姓请不起高门大寺的僧人,只得找乡间野庙,云游和尚。
经行寺虽处长安近郊,却也是座相当规模的古刹名寺,门槛不高不低,下至乡野耕农,上至王宫官宦,来者皆是客。
僧人中竞争却很激烈。都想去富贵人家,按着辈分排行依次筛选,若遇上高门大宦,同辈间也要暗地里争个高下。
也有不争的,多半是未长成的小和尚。
行蕴也不争,财利不是他的致命伤。
陪玉烟围着寺庙里外前后逛一个早晨,近午行蕴才坐在回廊歇脚。陆陆续续的,有些和尚赶往大雄宝殿。
拦住一个询问,原来是香客请僧人到家中供斋诵经。
行蕴不甚在意,玉烟却很好奇,拉过和尚细问:“什么人要供斋,需要这么多人?”
“听说是个年轻姑娘,出手阔绰,捐了很多香火钱,要我们都出去,她自己挑。”
“怎么没人告诉行蕴?”
“师兄向来不热衷于此。”和尚侧脸瞧瞧陆陆续续赶往大殿的僧流,施礼道,“先生若没事,小僧告辞了。”
“啊,劳烦了。”玉烟还了礼,转身冲行蕴笑道,“你不去?”
行蕴皱了皱眉,轻轻摇头。
“那么,陪我去,如何?”
“……”
“只是想见识一下迎僧供斋的场面啊。”玉烟顿了顿,又道,“难道你不想看看那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吗?”
行蕴挣扎片刻,瞧着玉烟的笑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笑脸总是让人难以抗拒,尤其是这样一张笑脸。
大雄宝殿上,放眼望去,光溜溜一片,全是亮可鉴人的光头。众僧对面站了个少女,豆蔻年华,娇俏美艳,眉目间飞扬的神采尤其夺目。
住持在一旁赔笑,“女施主,够修为的几乎全在这里了。”
少女摆摆手道:“这里没有我要的,肯定有没出来的。”
“女施主,本寺虽非国寺,也是百年古刹,供斋的人从来都是寺内选定。如今……如今让您挑选,已是破例了。”
“破例?”少女晃了晃沉甸甸的钱袋笑道,“那自然。我可是潜心向佛,才捐了这许多香火钱呢。我想,之前没人像我这么诚心吧!”
“啊……当然、当然……”
“好,那么……咦?!”
少女突然指着人群一隅大叫:“就是他!就是他了!”
众僧急忙回首,争看这被点中的幸运儿。角落里,白衣公子身旁,立着一个满面错愕,苍白清秀的年轻和尚。
原来是行蕴。
“就是他了。”
“就他一人?”
“嗯!他叫……”少女挠挠头,冲行蕴咧嘴一笑,“喂!你叫什么来着?”
“你、你不是……”
“我是小莲嘛!你叫什么?”
“嗯。行蕴。”
小莲走到行蕴面前,一抬头,看见玉烟挂了满面浅笑的脸。
“小莲姑娘,近来可好?”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为小师傅复诊,前日他的伤寒可是我瞧的。”说着,玉烟拍拍行蕴的肩,“是吧?”
行蕴点点头,瞧着两人,满面疑惑。
“哎!我俩是旧识,说起来也算亲戚。”
“哼!别多管闲事就好!”
玉烟稍施一礼,笑着踱出殿外。
住持打发了众人,带行蕴和小莲来到西配殿见方仗。
法度正在打座,见到小莲,猛然想起玉烟先生那桃花劫的预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时烦闷,不觉皱起眉。这少女娉娉婷婷立于阳光里,眉目间清朗无瑕,并无妖艳气,倒有几分男儿英姿。
只是……
这如花的生命啊……又有几人可以抗拒?!也好,佛无魔不成。就看他的定力造化了。
“行蕴,这正是修行的好时机,定要谨慎言行,莫荒废了。”
行蕴连声称是。小莲瞪着法度似笑非笑。
法度睐她一眼,一并挥退。
出经行寺向东十里,长安近郊花木繁盛,碧草如茵。小莲家的宅院临溪独立,不过几间厢房,外加一座秀气的二层吊角楼,一色的木质檀漆,亦无围墙,只在房舍四周散种了几株红白木兰,金色桂花,全没有想象中富贵人家的高门大院。
如此静谧,悠然不似人间。
行蕴躺在榻上望着夜空,辗转难眠。
十五刚过,月亮还是圆的。木兰花的香气从窗子悄悄飘进来,然而,在这样的夜晚,却荡人心志。
花太香?
月太明?
夜太静?
不!不!不!
花月何罪?!
行蕴叹口气,干脆起身,来到溪边。流水潺潺,连月亮也动了情,影影绰绰地浮在溪上,轻轻颤动。行蕴低头瞧着自己的倒影,突然顺手抄起枚石块砸上去,水光四溅。倒影同月亮一起破碎了,随水花翻滚,许久方停。
月亮旁,又显出一个娉婷倒影。小莲一身胡服便装,倾身坐下。
谁也没说话。
行蕴想揽衣起身,稍加迟疑,终于作罢。
总得找点话说。
“姑娘没睡?”
小莲不禁挑眉,“啊,这当然。睡了怎会在这儿?你呢?”
“这个……睡不着。”
“房间不舒服?”
“不不不,房间枕席都很好。只是我鲜少外宿,一时还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