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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也不是吧……”江涓涓难为情地解释,“有一回学校话剧公演,角色是以抽签选定的。好死不死她演睡美人,我演王子——就是演那个趁人家睡觉霸王硬上『亲』的家伙,我一直瞪著她,一直瞪、一直瞪,脑筋里一想到自己得亲她,我就恶心得哗啦哗啦往她脸上吐了一大摊……”她傻兮兮地笑了,“事实证明,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然后她也发誓要恨我一辈子。”
林隽发现,如果他头脑还算清楚的话,就要自此刻起离这个女孩远一点,最好今生永远再无交集。但他又发现,他的双腿全无站起离开的意图。
江涓涓再度将视线移往门上的灯号,她告解似的说:“蛤蜊侧脸的某个角度和我姐姐很像……”她很害怕她现在所坐的位置——医院,简直就是梦魇的化名。
“葛莉很无辜。”林隽摇头轻笑,“你要吸引她对你的注意力,方式太孩子气了。”不过,若江涓涓那种不在乎、不羁、任性、孩子气的特质隐没了,她可能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
很无稽的,他有股想继续深入发掘她其他特点的冲动。
江涓涓望著仍是红色的灯号,肩膀不自主地缩了缩,她嗫嚅的说:“我以后会对她好一点的。”闭起眼,她像是默默地在祝祷著。
“灯熄了。”林隽出声。
“呃?”江涓涓茫然地转头看著林隽,不甚了解他刚刚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他自椅子上站起身,使得她必须仰头看著他。他走近她,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离座位。“手术已经结束。”
他们一同走向原本紧闭的门前。
林隽的房间很大,一端有张书桌,另一端有张沙发和几张扶手椅围在矮桌旁。到处都有茂盛的常青盆栽像瀑布一般自盆缘倾泄而下,让照在低处桌子上的灯光变得有些黯淡。
沿著一扇面朝阳台的落地窗,有淡粉色、灰色、蓝色交织成箭尾形花样的帘幕,长度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面;地上铺著浅色的大片地砖,挂画的横杆上悬著几幅明亮欢快的抽象画,抵墙的书架里满是士兵一样笔直站好的书册。
他在房间附设的盥洗室梳洗之后,以水杯装些清水,给各个盆栽喂足水分,再摘去枯黄的叶片,当他将枯叶丢进垃圾桶后,决定到楼下为自己倒杯睡前饮料。
整个屋子静谧无声,很显然的,另一位住客不是已在住房内进入熟睡状态,便是外出未归。
他打开酒柜,三层夹板上没有一点空间,全塞满了杰克丹尼、起瓦士威士忌等烈酒。有一样东西引起他的注意力——在法国白兰地前有一瓶海地兰姆酒,酒龄有十五年,和纯苏格兰威士忌一样昂贵。
他取杯倒出一些浅尝的同时,将几支酒瓶略为移开察看瓶底有无压著纸钞,结果连个铜币也没发现。
“呵,看来这些酒还没被动过。”林隽笑著将酒瓶摆回原处,关上柜门。
他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著,由客厅走向厨房。将酒杯置于桃木餐桌上,他拎起面包篮里的面包袋,再转身去打开冰箱门,察看里面的食品有无短缺,并试图收集预期中的零钱,可惜他今晚一无所获。
今天星期几?是陈婶来整理屋子的日子吗?他猜想,或许是固定每隔几日来整理屋子的陈婶将零钱收到抽屉里了。他拉开一个放置零用金的抽屉,检视里头的零钱和钞票数量。唔……看不出来是多了还是少了。
莫名地,他突然在微亮的灯光中看到一双晶灿的眼睛,他虽明白那只是自己的幻觉,可是却又那么近在眼前般的清晰——那个古里古怪的女孩还在医院守著葛莉吧!
既然葛莉手术顺利,且已由恢复室转到一般病房,他便劝她先回家去睡一觉,明早再去探望葛莉,但她笑笑地拒绝了,态度有点执拗。他说他可以留下来陪她,但她也不肯,硬是将他赶出医院,说他在,葛莉便不能安心休息。他暗笑,她在,岂不更让葛莉忙著和她吵翻天?
他又想,她的脸真小,却又表情丰富。太丰富了——常让他看得目不转睛。她的话不少,但又给他一种具有距离的感觉。要靠近她,似乎得跨过好长一段距离,可是他也有种预感,一旦成功接近,她的热力可能会烫得灼人……
其实,她寻求对象的条件不算怪,只是不适合他,也成功地遏阻了他的轻举妄动。
他叹了口气,感到一股落寞遗憾涌上心头。
“你放屁没?”
葛莉不是被安排住在单人病房,所以江涓涓离开去买早点再回来时,走过她身旁却没有认出她来,因为每张病床上的被子都一模一样,在床上的人只要安静地躺著,不仔细分辨就很难认出哪张是自己所熟悉的脸孔。
“江涓涓!”葛莉咬牙以嘶吼的低音对站在病床边的人说,“你就不能文雅一点吗? 那叫排气,不叫——”
“排气不就等于放屁?你都已经躺平了,还那么罗唆……”江涓涓嘟嘟囔囔的将纸袋里的早餐一一取出摆在床头小几上。“既然你还没『噗噗』,那我就先开动,免费让你观赏我优美的用餐景致。”她大发慈悲地改换用辞。
“你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这里吃。”葛莉有气无力的说。她连说话都不敢使劲,就怕牵动伤口会疼痛难当。
“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说话态度吗?”江涓涓捧著一个盛装热汤的纸杯,边用塑胶汤匙喝汤,边瞪著一脸苍白的葛莉,“醒来到现在连声谢也没有,真不知道你幼稚园老师是怎么教你的?我猜,你小时候一定是全幼稚园最不乖的小朋友,常常被老师在围兜兜上面贴很多代表不乖的黑苹果贴纸。”
葛莉皱紧眉,嘴巴像金鱼一样张张阖阖,“……ㄒ……一……”她一个“谢”字的音怎么努力都发不齐全。
“这汤好好喝喔,”江涓涓满足的闭起眼,一脸陶醉模样,“我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的呢!”
“哼!”葛莉没好气的低声冷哼,心中却偷偷感激江涓涓适时打断差点要她命的道谢仪式。
“知道这是什么汤吗?好香、好浓的味道哟!”江涓涓睁开眼,笑得贼兮兮的看著葛莉。
“我不想知道。”其实葛莉已经知道了。
“蛤——蜊——浓——汤——”江涓涓嘿嘿的怪笑,但也懂得医院病房不可喧哗,所以音量压得很低。
“你不是说过要对葛莉好一点?”正义之声响起。
葛莉与江涓涓同时看向出声说话的人。
当林隽发现江涓涓又在欺负葛莉时,忍不住提醒江涓涓自己说过的话。他站得离床有点距离,不想太过靠近引起葛莉的紧张。
他走近之前瞄过一眼左右邻床,发现都是年纪有点大的女患者,心中猜想,这会不会是江涓涓替葛莉争取的“最佳床位”?
“我……”江涓涓嘟嘟嘴,耳根有点发热,“我对她……很好呀……”口吻很有心虚的调调。
他的突然出现影响到她情绪的波动,因为她想起她昨晚在他面前出现过的脆弱,她一向好强,不怎么习惯面对这种场面——尤其是在葛莉面前。她以为他只是个不会再见到的人,所以才一时冲动在他面前放纵自己的情绪。
葛莉瞪大眼,很难相信江涓涓竟会说过要对她好一点的话。
“葛莉,”林隽对她微扬手中的花束,“早日康复。”然后把花束交给江涓涓,自己并不靠近床侧。
江涓涓接过花束,先是低头看看花,再抬头看向葛莉,不发一辞。林隽主要是来探望葛莉,这让她松了口气,但不知怎么地,也让她提了口气。
“谢谢。”葛莉向林隽笑笑,带点不好意思的羞涩。
葛莉的表情引起江涓涓的好奇,她转头看向林隽,等著听他会对葛莉说些什么话。
但林隽摆摆手,依循著不在医院里说“再见”的规矩,并不再出声,他看了江涓涓一眼——带点意味深长的,便离开了。
一阵沉默突兀地出现在葛莉与江涓涓之间。
葛莉半闭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涓涓只好继续喝她手里的汤。左右两侧的布幕半掩半隔,将她们俩围在一个半隐密的小空间内。
“你跟他说了?”葛莉忽然低声的问,眼睛并没有看向江涓涓。
“只说一点点,”江涓涓将空纸杯收进袋中,抽出张纸巾擦擦嘴、再擦擦手。“因为本来是他要送你来医院的,可是我挡开他伸手去扶你,所以后来我不得不向他解释一点点——”
“我知道了。”葛莉淡淡地打断她的话。
“欸,他刚才站得满近的,我看你也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嘛,蛤蜊,你是不是……”江涓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