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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走了,夜天湛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方才凌厉的神态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伤感。他身子微微一晃,卿尘担心地叫他一声,伸手想要扶他,他对她摇了摇手:“我没事。”
他没有看她,自己转身慢慢坐了下来。她还在身边,他能感觉到她关切的目光,其实很想告诉她,卫嫣说对了,他就是为她疯魔了,她已经让他不是他了,但是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下卷 莫损心头一寸天
更新时间:2010…5…14 13:10:58 本章字数:7636
位于临仙坊的归鸿楼向来是伊歌城中把酒清谈的好去处,登楼闲坐,放眼大江,泼墨挥毫,击筑笑歌,都是宾客们常有的雅兴。眼前虽还不十分暖和,但二月一过,楚堰江冰消雪融,走马长街,吹面而来轻风料峭,已带了桃红柳绿的清爽气,让人深吸一口便心生惬意,浑身轻松起来。
归鸿楼开阔的前堂人声喧哗,宾客如鲫,和往常一样颇为热闹,这几天多数人都在乐此不疲地谈着同一件事情。
今年二月甲申,昊帝纳钦天监正卿莫不平之议,设祀礼,行大典,登五明台遥祭惊云山。
当日,帝都上空日月同辉,照临万方。惊云山境内紫云缭绕,面南一侧山崖无故崩裂,失踪数十年的皇族至宝归离剑重现踪迹。
得归离剑者得天下。
昊帝在继位之前,外御强敌、内肃九州的形象早已深入民心。他深知多年战乱,民生不安,称帝之后薄徭赋,废苛政,与民休养生息,复又罢贪官,惩酷吏,兴农工,通商路,破格提拔有识之士,这一切都使寒门士子及百姓深为拥戴。归离剑出,人人奔走相告,无不称天命所归。
归离剑一事越传越是神秘莫测,紧接着昊帝颁诏天下,废除强征兵役,废奴役贱籍。此举使得天子威望日盛,先前些许流言蜚语很快湮没在这来势汹涌的天命之中。
虽已事隔多日,但无论走到天都何处,都常能听到“归离剑”的字眼。此时归鸿楼中正有乐女曼声弹唱关于此事的唱曲,瑶琴轻鼓,隔着珠帘玉户不时传入里面略为安静的一间雅室。
巩思呈凝神听了会儿,喟然一叹,对面前的人道:“归离剑出,四海咸服。莫先生技高一筹,在下佩服。”
莫不平眉梢微动,呵呵笑道:“天赞我朝,圣主应命而生,归离剑失而复得,实为幸事。”
巩思呈明知归离剑之事另有蹊跷,却也清楚莫不平不可能露出半点儿口风,只得随他笑笑,说道:“莫先生神机妙算,常常救人于危难,今天我请先生来,正是有事相求。”
莫不平道:“请讲。”
巩思呈道:“想必先生早已知道,犬子不争气,惹下大祸,还望先生救他一命。”
十日之前,原颖川转运使巩可被押至帝都,如今正关在大理寺刑牢。定州之事虽尚未定案,但任谁都知道,巩可此番已难逃一死。
莫不平端起面前的天青玉瓷盏,却不急着饮茶,“此事你应该去求湛王殿下,何故找到我这里?”
巩思呈颓然摇头:“莫先生是明白人,定州出了这样的乱子,我还有何颜面再去求湛王?他没怪罪于我,已是看在多年宾主的份上,给足了我情面。眼下唯有先生能救小儿,将伯之助,义不敢忘,请先生务必成全!”
莫不平道:“定州之事交由三司会审,证据确凿,老夫也无能为力。”
巩思呈不想他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脸上立时一白:“莫先生……”
莫不平倒并非绝然无情之人,只是这事的确无法相帮:“你应该很清楚,究竟是谁想要令郎的性命,又是为了何事。实不相瞒,一个时辰前,御史台又有奏本弹劾府上二公子国丧之中宴酒行乐,这道奏本已明发廷议,很快便见结果,你还是有个准备吧。”
巩思呈脸上已是苍白如死:“百丈原之事全是我一人过错,各为其主,娘娘若因此要取我性命,我无话可说。烦请先生代为转告,我愿以此身告慰澈王在天之灵,请娘娘高抬贵手,放过小犬。”
“娘娘并不想要你的性命。”莫不平叹道,“痛失至亲是何等滋味,想必你现在也已明白一二,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他起身告辞,终究还是有些不忍,便再道:“其实有个人你不妨去试试,他若愿帮你,令公子或许有救。”
巩思呈忙问:“是谁?”
莫不平道:“漓王。”
伊歌城南以射日台为中心的骑射场周廻二十余里,占地广泛,最多可容纳骑兵两万,步兵三万,是平时天军操练的主要场地。
圣武朝以来因战事频繁,天下尚武之风逐渐盛行,无论是仕族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大都骑马射箭,修习武艺。久而久之,仕族之中除了游园击鞠、清谈宴乐之外多以此为消遣游戏,骑射场中处处不乏他们的身影。
夜天漓在封王之前便是天都大名鼎鼎的放浪人物,一等一的疏懒,一等一的纨绔,虽然现在接管了京畿司也丝毫不见收敛,照样纵欢行乐,显然没有做个良臣贤王的打算。从那道委他以重任的诏令下后,京畿司中从来不见他的影子,非但如此,他还一声令下将数千京畿卫大半赶出府营,任他们出入赌坊青楼也不过问。
满朝皆知漓王圣恩隆宠,昊帝对他简直就是纵容。他这般行事,惹得一群老臣忧心不已,频频上书规劝。可偏偏最近帝都中上报有司的案件逐日减少,城坊间治安良好井然有序,谁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昊帝放任不理,漓王我行我素,十分逍遥。
天气回暖,骑射场上就比往常多出几分热闹,京畿卫的士兵们近来最怕的便是随漓王来校场,一见到漓王手中那杆银枪,人人心中都发怵。
漓王的枪法现在是越来越出神入化,这几个月兴致极好,几乎每天都点十几名京畿卫陪练枪法,哪个花拳绣腿让他看不顺眼,当即便逐出京畿司,连委屈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场中银光爆闪,一柄长刀“当”地被激上半空,四周侍卫们齐声叫好。夜天漓潇洒地将银枪一掷,丢给身旁近卫,“刀都拿不稳,回头练去!”
方才和他对练的士兵已在他手下走了近百招,正跪在面前惴惴不安,闻言喜形于色,知道今天算是过关了,“多谢王爷指教!”
夜天漓往外走去,刚才就听到相隔不远左营校场闹闹嚷嚷,一边走一边问道:“那边吵什么?”
侍卫立刻回道:“是麟台少卿巩行和殷家大小姐在较量箭法。”
夜天漓奇道:“怎么回事儿?”
侍卫道:“听说年前殷家和巩家定了婚约,殷小姐想必是不愿,却父命难违,便带人找上了巩行,好像是要逼他退婚。”
夜天漓听罢,心里便将殷监正暗骂了一声,他到底把女儿当什么?转念又一想,说道:“走,去看看。”
左营校场中除了围观的将士和一些前来射猎的仕族公子外,另有十余名身着骑装的女子围在四周,个个冠带束发,英姿飒爽,看来是随殷采倩一同来助声势的。
这时候原本乱糟糟的哄闹声渐渐低了下来,夜天漓没让侍卫惊动别人,先站在了外围往场中看去,却见这哪里是在比箭。殷采倩骑在一匹紫骝马上,身着雪貂镶边骑装,足踏乌皮勒金靴,手中飞燕银弓弯如满月,正隔着数步的距离不偏不倚地对准巩行,面如寒霜,“巩行,我话说得够明白了吧?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巩行正是巩思呈的二公子,此人平时舞文弄墨,自命风流,除了斗鸡走狗花天酒地外倒也没什么劣迹,至少比起他的兄长要好得多。此刻被殷采倩拿箭指着,倒也不慌张,“大小姐何必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一句话就能作罢?你我自幼相熟,也算是青梅竹马,这婚约也无不妥当,怎么至于动刀动枪呢?”
殷采倩柳眉冷挑:“胡说!谁和你青梅竹马了?再说就算是要定青梅竹马的婚约也轮不到你!”
巩行笑道:“这么说,大小姐难道是心有所属?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何不请来一见?”
殷采倩向来崇拜的是霸气英武的男儿,对他这种油腔滑调的花花公子最是厌恶,银牙碎咬,脸上没有半分好颜色:“对!我就是心有所属,非他不嫁。他好过你千倍百倍,你若不服,先赢了我手中的箭,再去和他较量!”
即便天朝民风并不拘谨,在场的也大多是生性豪爽的将士,但有女子当众说这样的话还是引得四周哗然一片。她话音落后,人群里却传来阵掌声,只见夜天漓缓步迈入场中:“说得好!”
突然见漓王前来,巩行和身旁诸人纷纷上前见礼。殷采倩也不能再这样拿箭指着巩行,收弓下马:“王爷。”
夜天漓盯了她一会儿,挑一挑唇角,慢悠悠转身对巩行道:“巩行,你好大的胆子,也不先问问她是谁的人,就敢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