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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持一柄铁锹,各自施展本领,一阵刨掀捣拍,顷刻之间将一船花草毁了个一塌糊涂。如此这般,一船船毁去,众士兵见二人在船舟间穿梭自如,形如魑魅,都不敢上前阻拦,只老老实实站在远处,挥舞钢刀长枪,扯着嗓子大喊:“莫要放走贼人!保护‘花石纲’!”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须臾,来到第八艘船上,见一船鸟雀,正在那里叽叽喳喳叫得热闹,曹羽道:“诸位莫要惊慌,我来救你每啦。”
二人一边开笼放鸟,一边聊天,陈思逸道:“贤侄,小时曾下陷阱捉过鸟雀么?”
曹羽道:“捉过,是翠儿她们教的。”
陈思逸道:“下陷阱捉鸟雀儿确是好玩的事,试问天下人谁不爱玩耍消遣?可皇帝老儿要玩耍消遣,就会苦了天下百姓。”
曹羽道:“做皇帝的,手掌翻转之间,便能让天下黎民倒悬。皇帝之位,乃天下欲望之极,天下百姓都为皇帝之一己私欲忙碌。二伯以为,可否立一国家,能让天下百姓不再为那少数几人之私欲所苦?”
陈思逸笑道:“江山轮番坐,皇帝代代传,自五帝以降,天下人不知被为人主为皇帝者役使几千年,早已惯作顺民,好容易有人揭竿而起,心中却揣了做皇帝去压迫别人的念头,远有陈涉,近有方腊,均是如此。人人心中都有欲念,天下怎会少了皇帝?有了皇帝,百姓少不了要当牛做马,因此,想立贤侄所说之朝廷,比登天还难。倒是你我行走于江湖之上,不伏皇帝管,不纳官府钱,逍遥自在,不必为他人私欲所苦。”
曹羽道:“照如此说,若是天下人都如你我这般按江湖规矩行事,不就成了?”
陈思逸哈哈一笑道:“那天下间岂非处处刀光剑影?百姓们岂非个个无法无天?那天下还能太平得了么?”
曹羽道:“却也是。”
陈思逸道:“你我虽口口声声说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其实所作所为,还不都是无法无天之徒的行径?”说罢,二人大笑。
不多时,百只鸟雀脱离牢笼,欢叫着向四处飞翔,天空一片热闹。
二人一船船跳过,这些船上,有的装着各色各样鸟雀,有的是猛禽,有的是异兽,有的装得是虫鱼龟鳖,有的装得是狮象虎豹,还有一船,竟满载四脚蛇、猪婆龙,二人把能飞、能游的通通放掉,至于其它生灵,只能事后再想法放生。
不知过了多少只大船,不远处士兵越聚越多,众百姓也都停了手上活计,撑筏子跟着瞧热闹。那些士兵不敢上前,只意味跟着聒噪,当他们毁坏花草时,士兵喊:“不好啦,贼人要毁花草啦。”当放鸟时,士兵喊:“不好啦,贼人要放鸟啦。”放虫鱼龟鳖时,士兵喊:“不好啦,贼人要放鱼啦!”还有千户、都头之类的将官时不时喊道:“围上去,不可走了贼人!”众官兵虚张声势着跟了一路,虽一刀一枪未动,却将场面烘托得如火如荼。
第六十一章。不骄不矜
很快,二人到了画舫近处,曹羽道:“三妹身旁那拨人,想必是孟玉成与他手下宾客,若这‘花石纲’与他有关,他为何不阻拦咱们?”
陈思逸道:“不知这些人要玩什么花样,须小心在意。”
二人又砸沉了几艘载着树木、石头的船只。湖面上一片狼藉,有的船身被水淹没,只露了桅杆在水面,有的船身斜着沉入水中,只露了船头或者船尾,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此时,“花石纲”船只已所剩无几,陈思逸、曹羽暂不理会画舫上众人,几乎同时起身,飞向另一艘船,刚至半空中,忽见前方第二艘船舱内闪出一位头扎道髻,身着蓝袍的道士,拉弓向二人连发数箭,手法快似闪电,箭如连珠,向陈思逸、曹羽破空而至,二人异口同声,互相提醒道:“小心!”
陈邕、陈灵灵、邓翠等人见他们遇险,无不惊叫出声。
就在这一瞬间,陈思逸“呼”一甩衣袖,真气贯处,衣袖鼓荡,“啪啪啪”三声,箭矢落下。
再看曹羽,他左右手连抓,接完箭矢,人已落在前方第一艘船上,身形未定,双手一转,一抖,两只手中三支箭走上中下三路,“嗖嗖嗖”回射向蓝衣道士,那人身法甚是敏捷,倒踩一步,向船舱内一闪,只听“丁丁丁”三响,三支箭钉在了甲板上,箭羽兀自震动不停。
这一回合说来话长,其实是瞬间之事,众官兵看到了这一幕,个个目摇神驰,忘记了呼喊;众百姓议论纷纷“神仙果真了得”、“神仙当然了得”、“那射箭的也不差,只不过遇到了神仙”
又听画舫上有人鼓掌道:“好功夫!二位神技,孟某佩服。陈二前辈内力深厚无比,收发自如,曹公子手法敏捷巧妙,实为孟某前所未见,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孟玉成画舫离陈、曹二人只有六丈之遥,若他也暗箭偷袭,陈思逸、曹羽纵有通天本领,也招架不住,故而陈思逸哈哈一笑道:“方才若孟公子也出手偷袭,恐怕我二人此时已血染新开湖。”又向那蓝衣人道:“先生出手,迅疾无俦,箭如连珠,劲力非常,发必穿心,端的神乎其技,天下间除了‘穿心珈蓝’蓝世清,谁还有如此本领?”
蓝世清抱拳躬身道:“得陈二侠赞扬,幸何如之?不过在二位面前,这点道行,不值一哂,方才不就被这位曹公子逼得落荒而逃么?陈二侠这‘紫煞混元功’深厚异常、炉火纯青;曹公子接箭用的是‘鹤形手’中的‘缚鹰式’,掷箭用的是‘漫天花雨’手法,这一接一掷,无不妙到巅峰,二位这一展身手,令人目眩神驰。”
陈思逸、曹羽见此人在那一刹那间,不但把自己武功家数瞧得清清楚楚,还能如数家珍,一一说出名头,其目力之敏锐、见识之广博,确非常人难以企及。曹羽道:“蓝先生不但箭法独步天下,博闻强识也是天下少有。”
蓝世清道:“曹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且能谦恭谨慎,实属难得,纵观这江湖之上青年英杰,除我家公子外,何人还能与曹公子匹敌?”
众人见蓝世清仙风道骨,五十六七岁年纪,神情潇洒,气度闲雅,挥手之间指点江湖,称自家公子也只是“青年英杰”,凛凛然有不卑不亢之气,如此风度,令人折服。曹羽尚未开口,只听孟玉成缓缓道:“蓝先生,你来孟家做宾客后,从未对孟某说过甚么好听话儿,今日听你此言,孟某竟有飘飘然之意,得蓝先生这一句话,赛过万坛美酒下肚,多谢蓝先生。”
蓝世清一挥手道:“公子不必客气。”
陈灵灵看着父亲和曹羽在那里与蓝世清寒暄谦让,心中嘀咕道,哼,若不是爹爹和曹大哥本领高强,此刻已经横尸水中,姓孟的和姓蓝的一丘之貉,嘴巴上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就喜欢暗箭伤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何止是陈灵灵?陈邕、覃渊及翠、紫、青三女也作这般想法。
终于还是陈灵灵忍不住道:“你这牛鼻子老道,牛气甚么?使下三赖的手段偷袭我爹爹和曹大哥,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东道西、品评江湖人物,羞也不羞?”
陈思逸叱道:“灵儿住口!不得对蓝先生无礼!”
蓝世清一点也不生气,倒是哈哈一笑道:“陈姑娘心直口快,确是女侠风范,适才我看陈二侠和曹公子武功身法多时,深知在下这雕虫小技丝毫奈何不了二位,之所以自不量力,斗胆献丑,乃是为了瞻仰高手手段。”
陈灵灵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听!”向他刮刮鼻梁,吐了吐舌头,将嘴巴一噘,把头一甩转向别处,不再理他。
陈思逸摇摇头,向蓝世清抱拳道:“小女娇惯无礼,请先生海涵。”
蓝世清也抱拳回礼道:“陈二侠客气了。”
陈思逸转首向孟玉成道:“据我所知,遗失‘花石纲’,罪过不小,我二人毁‘花石纲’,孟公子竟然气定神闲,作壁上观,犹如事不关己,足见胸襟气度非凡。这‘花石纲’误国误民,毁则毁矣,只是我等与公子旧账未结,新债又筑,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双方恩怨如何了解,还请公子痛痛快快、清清楚楚划出个道儿来。”此言一出,气氛乍变。
稍微静了一会后,孟玉成哈哈一笑道:“陈前辈快言快语,孟某身为朝廷命官,做起事来难免要端端架子、走走排场,既然陈前辈如此说,孟某就把那臭官架子扔了,痛痛快快说道说道。”
陈思逸道:“请。”
孟玉成道:“在下这一番乔张致,无非是想请二位驾临,好与曹公子切磋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