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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只低着头,没说话,程远图却哈哈笑说:〃那是王爷的王妃,关你何事?〃
那人脸色大变,让我想起那次他的出脚,可他马上笑起来,说:〃的确,若不是王爷的王妃,倒该关我心事。〃
可惜我没有言辞机敏,不能体会这其中的奥秘! 王爷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但他慨然谈笑其他,王爷也未深究。
皇上一直全力让王爷尽享荣华富贵,以示自己的一片爱心,王爷从小,锦衣玉食,所用物品皆世上珍稀宝物,所穿所戴,无不华美精致。(谁能想他日后只着素服简装,日夜奔波,去会那个泼妇!)
大婚之事,人生重典,皇上更是完全操办。他为王爷大婚,准备了一年,极力铺张奢华,勿求尽善尽美。王爷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一切只由皇上安排。
婚典那日,万民空巷,都挤在去往王府,皇宫和顾家的路上。且不说那绵延不尽迎亲送亲的车辇仗队,不说朝中群臣及豪门世族的参典和运送贺礼的长队,只说那王爷和王妃前往金殿由皇上亲自主婚。在大殿之下,王爷下马,他是唯一被允许骑马至殿前的人。他走到王妃的车辇前,人们撩开帘门,王爷慢慢伸出他的手。王爷的手,如白玉般细腻精美,伸向那辇门之前,象一道白光。终于,一只极为纤细柔软的女子之手,伸出来,搭在了王爷的手上。
我在旁边看到王爷那一向平静的脸上,显出从未有过的动人笑容,那笑容,有一丝羞涩,有一丝温柔,有一丝欢畅,有一丝满足……那是青春少年对人生的期待,是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梦,是心中绽放的娇好花朵,是胸中蓦然醒悟的情怀……我也不禁微笑,几乎落下泪来:王爷多少深夜的箫声,从此将有琴声相伴。
王爷挽了那顾家小姐出辇,一同走上大殿。他走得很慢,半侧着身子对着他那未来的王妃,他每走一步,都稍加停留,等那顾家小姐走完一步,他才再往前行。那顾家小姐,身材纤挑娥娜,步履轻柔,如行在水上。
王爷含笑和顾家小姐并立在皇上之前,皇上准顾家小姐抬头,我站在皇上之侧,看到了我平生所见最美丽的容颜。她双眉含黛,拢在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目上,小巧的鼻子,下面的红润樱桃小嘴,面色玉脂般盈润,稍带一抹红晕。但更夺人的是那柔美温存的风韵,那股从眉宇间隐隐约约透出的淡淡忧伤。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拦在怀中……王爷侧目相看,一下就羞红了脸庞,低下了头,皇上哈哈大笑,是我多心了么,那顾家小姐眼中竟似闪过一线泪光……
皇上问王爷是否愿意题诗留记这一时刻,平素十分谦让的王爷居然点头称是。他走到皇案,只略加思考,就挥笔写下了后来流传于世两首诗。王爷平常诗赋甚多,一向被称为才子,但后来人们说,他那日的两首,才应是千古传唱的绝妙之作。
王爷婚后的生活比我想得要平淡很多。王爷已是十分安静,那顾家小姐平素就更少言寡语,两个人有时半天说不了几句话。相见也是客客气气。王爷对王妃总是面带微笑,虽是只一两句话,也要轻声细语,宛如对着一朵鲜花,溺爱而温存。王妃则沉默多于言语,似乎郁郁寡欢。我想王妃出身大家,规范风格不可少缺,也许日后熟悉了就好了,也许有了孩子以后……这又是我另一个失望,王爷和王妃总静悄悄的,好象没有少年夫妻的样子,但我又把这归于两人还不熟悉。
两人琴箫和奏时,那琴音总是十分哀怨,箫声总是追逐环绕,似想促琴声上扬,却总不能够。王爷有时单独留下许久,在水边沉思不语。我在暗中看着,头一次怀疑这人人所说的天作之合。
王爷大婚不久,我那早早结婚给我生子却守了一辈子活寡的妻子过世了,我与她聚少离多,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可她一故去,我却象失了主心骨一样,没的惶惑起来。我觉得我不能再担此重任,就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皇上应允,他觉得王爷大婚已过,年已十九岁,该不似以前那样让他担忧。
我选了一个我信任的大内武师,接了我的职位。我仔细想过种种情况,总觉不该出什么问题。王爷平常不爱出访,大都呆在府中。每年的皇家狩猎,王爷从不杀生,只随便骑马跑跑,他的两个朋友总跟在身旁。
我向王爷辞行,他眼中含了泪,我们相处七年,我知他把我当成了亲人,而我也一样。我从不这样想到皇上,无论我跟皇上多久,我知道我只是为他尽忠之人,感他知遇之恩。可王爷就不一样,我心中明白他从没把我看成个太监或师傅,他对我象对他的一个长辈,听我的话,从来顺从我的指导。
我离开王府的那天,阳光灿烂,王爷亲自送出府来,告诉我他一定去我的庄园看我。
我在阳光中向王爷扣拜而别,忍下我心中的难过。我不知道这一天将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一天,我日后夜夜的悔恨把这一天的记忆变得漆黑一片。
后面两年,王爷真的只携带我指定的那大内武师,到我的家中来访数次。我问他为何还未有子息,他总低头不语。我看王爷依然面薄,心中甚是诧异。但毕竟他是王爷,我还是不该多评判。
当皇上将王爷狩猎失踪的消息令人传来并令我立即回宫时,我骇得发抖。我不能想象王爷会出什么事情,连夜纵马狂奔,回到皇上身旁。
皇上已几夜未眠,形容疲倦,他在外面尚强打精神,但见我却忧愁满面。我站在他身边,陪他过了一夜,他只反复踱步,不言不语。
次日消息传来,说万丈悬崖之下,找到了九王爷的尸身,皇上的脸色当场变得惨白。
他起身背对了来人说立即呈上尸身,语气平稳,只有我看了他脸上的恐惧。我也在发抖,不知我需不需要活下去。
尸身呈上,我胆颤心惊。只见尸身血肉模糊,衣物尽染,根本无法分辨容颜。皇上却几步向前,亲自动手扯开腐臭尸首的颈间衣服,仔细察看,反反复复,方才站起。
他命人剥去衣物,我知他心中起疑,否则决不让王爷尸身被人随意摆弄。
皇上又仔细看了尸身还细细检查了衣物,他命人抬下去,传水洗手。他默默用白色丝绢揩干手指,象是自言自语地对我说:〃朕曾寻得一块稀世罕玉,只手指大小,传有避邪养生之力,朕从小就把那玉系在他项间,嘱他不可摘下。他应允了我。他从不违背朕意……方才尸身,无有此玉……〃
我惊惧得失了准则,竟在皇上未问我时,脱口而出:〃难道九王爷被人设计?〃
皇上低声说:〃他现在就在那人手里……〃 他面容惨淡,我冷汗透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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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几乎在悄声细语,仿佛这些话如果声音不大,就不会成真的:〃这尸身,只是缓兵之计,那人,既然,留下了玉,一定是为日后,将真的……〃
他不愿说下去。
我心中极乱,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慌,就象搏斗中已见败局却无力挽回,只是不是赔上自己性命,而是,王爷的命。可我宁可是我的命!
那次遭到围攻,知有可能难免一死时,我都没感到过这样的心虚。
皇上慢慢地说:〃如果传出朕完全不信这尸身,恐那人心惧追查,立下杀手。如果说朕完全相信,又恐那人大胆妄行,随意转移九……更不易查到下落。只有传出去,说朕半信半疑,望能稳住那人,容朕有机会彻查此事。〃
我低声说是。
皇上沉思地说:〃人言九王爷众目睽睽之下,独自纵马而去,失路山中,朕觉,这不似他的性情。若他遭了设计,当是在那之前……而那之前,他与他那位朋友在一起,十四五年的情义,该不至于此……〃
我心中一动:〃那朋友是程远图?〃 皇上摇头:〃另一个……〃
我只觉得不对,说不出所以,但就是古怪,这也许是人所说的异觉。我不禁说:〃那人,有些不妥……〃
皇上说:〃传定远将军独自回京入宫,商议边防事宜,广布线人,查询那人的行径。
派人日夜监察他的府邸。找到他,传他入见。〃 我忙言是。
次日到那人家中,人说他远行狩猎,月余后方会回来。我心震撼,知十有八九,可苦于没有证据,就去王府中探望王妃。王妃神色淡然,貌似悲哀,但我却觉得竟不似以往般真实。我问起王爷和那个朋友的交往,她说临行前,那个朋友并不想前往,而王爷持意邀他同行,他才勉强应允……我心中大惧,若那人果是真凶,王妃必为帮从!
我匆忙告辞出来,只觉心惊肉跳,如我所忧是真,王爷被截,竟是无法避免!
我奔回宫中,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