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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立刻想起了石棺底部那些那些暗红色的木屑,原来这不是其他,是干涸的血迹。她听着杨汐的控诉沉默,的确,那样的事情发生在一个花季少女身上实在惨烈,现在想象当时的情景都让人不寒而栗。过了片刻,她语气中透着悲悯说,……原来,你引我去看的目的就是想告诉我她死去的方式,那个地方……还是被你找到了。
哼。杨汐平静了下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嘲笑。你真的以为那个现场有多难找吗?是延家草草平息了这件事,他们根本不愿意深究下去,那个女孩的死对于他们就像是一道厌恶的灰渍一样伸伸手就抹去了。他让手中的杯子跌落下去,摔一个粉碎。
可是杀死欧阳萱的是孙朔啊,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泉忍不住申辩道。
姐姐,我想你大概忘记了。杨汐冷冷地说。孙朔为什么会选择萱姐姐而不是别人?
泉的心一下子沉下去,这是她之前就猜测到事。她慢慢地说,所以,你选中了我。
你错了,姐姐。选中你的人不是我,是命运。
泉疑惑地看着他。
杨汐一边俯下身把纸牌连同一朵鲜红的玫瑰放在她的发间,语气平和地像在讲述一个故事,说,我选中的人是延立秋视若妹妹的许悠悠,是命运选中了你。
那本书原来……!泉惊讶之后,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
杨汐竟然也躺了下来,在旁边的空地上,看着夜空,星光如雨落进他的眼睛里,波光潋滟。
是,是一个错误。本来我可以纠正它,但之后却意外地发现你跟他们家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我去调查,才发现上天为我选定了更合适的人选,不是视若妹妹,而是真的亲人。你一定想问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延夏河,因为他是当年后来赶去现场,怎么会看不到她手中那张延立秋的纸牌,而且后来被我拿走而消失?对于几年后凭空出现的牌,他第一个想要去查的大概就是死者身边的人吧。我不可以在尚未开始就冒险。况且……
况且你根本已经在仇恨中煎熬多年,对于你来说,只要让延立秋痛苦,谁死都是一样,你也可以从此解脱自己。不是吗?泉接上了他的话,手腕上的痛感已经变得麻木,她只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滴一滴地消逝,开成巨大的血玫瑰。
姐姐,我一直很想和你一起在这里看星光,你还记得我说过,看上去像钻石一样寒冷坚硬,又像泪光一样柔软有体温的温度。我还问你是不是很矛盾。那么寒冷为什么有温度呢?因为那是我的泪水,不肯停歇的泪水,烫热了这里冰凉的石坎,灌溉了今夜复仇的红花。那些星星,就像是萱姐姐的眼睛,现在正注视着我们,注视着她的偿还。
……为什么?过了很久,泉注视着那些星光,感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声音变得微弱渺茫,为什么欧阳堇她可以放下你却不可以……
杨汐看看时间,已是十点半,所有的事情都快结束,他站了起来,向着离开的方向走了几步,停住了。泉听到他说,你明知陷阱还是来了,不用指望这种行为会让我感动怜悯,因为这是你的选择。而仇恨,是我的选择。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小汐,杨汐已死,我只是一个为你引路的幽灵而已。
夜已很深了,风飒飒地吹过旷野,吹过离草,搅动人的衣袂翻飞,如同搅动人的思绪。天地静籁,空气里似荡漾着一曲无声的镇魂之歌。
也许,他说的对,我选择来不就是准备终结所有吗?这样的话,我也无可怨了……
泉想着,疲倦的眼睛慢慢地阖上了……
另一边,十分钟之前,延立秋和延夏河他们已经抱着一点希望带人搜了无数最多人约会的地方,也把明川几乎翻了过来,问遍了所有的人,可是没有任何线索。泉的手机从拨打起就一直关机。眼看着就只剩下半个小时了,天悦一急又哭了起来,在压抑的气氛里她不敢哭出声,只是拼命地擦着眼泪。延夏河几乎是要抓狂了,口中不断地骂着。延立秋一言不发,心里被时间揪得紧紧得快要让他窒息。
不行!我得冷静下来,这里面一定有线索。他揉了揉额头,像是极力从混乱如麻的思绪中抽出一根丝来。
李天悦说她提示泉的事情被杨汐知道了,那么杨汐自然从泉的口中知道。这么说,像是一道闪电在眼前豁亮,延立秋心头一阵大震,泉是知道危险还是选择去了!难怪她临走是会说让我们放心,她会没事的这种话,这也是暗示我们,普通的约会会存在有没有事的问题吗?想到这些的延立秋马上对他们两个说,快回家!
他来不及对两个惊疑的人解释,立刻让他们上车,疾速向延家驰去。
一到家,延立秋跳下车冲进家门,然后直奔泉的房间。
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桌上一字排开的所有纸牌,上面还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立秋哥哥收。他手指有些发抖地展开了信纸。
立秋哥哥: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请马上去明川或是32路公车的终点,附近郊区的一个废弃的碑刻作坊找我。这是我能猜到的最有可能的两个地方。
晚一些的时候,天悦应该会查问我有没有回家。我知道她的担心,因为我跟那个人一起。她会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因此快些发现这封信。
我留下暗示和这些,是想说明自己并不是头脑发热傻傻送死,对抗邪恶的正确方式绝对不是单纯的善良,而是聪慧的头脑,还需要一些运气。所以我准备赌一赌。因为是我们的亏欠,所以这样才算公平。
如果不是或者不能及时赶到,那么请你答应我,不要因此再生仇恨,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是。仇恨只会将错误的黑洞越填越大,吞噬更多的人。而我们才刚刚那么努力地扫清了阴霾,我愿为我所爱的人们结束这一切,让你不必重回那里——影之国度。
影之国度,那里听不到声音,看不到颜色,上下没有边沿,四周都是虚空。那里是比死亡国度更寂寞的地方。原来你也听说过有关它的故事,到过那个地方。从雪雅姐对我说起这个词的时候,我就决定,无论你说出或做出怎样过分的事,都可以原谅。
因为我,也曾从那里回来。
所以,请了解我的心意。那样一个鲜活年轻的生命消失,她已经带走了小汐,而仇恨一被选择,也想带走我。人总是本能地选择逃避痛苦的最快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转移他的痛苦到别人的身上求得解脱,这一切就像饮鸠止渴,在毒酒未入喉之前只闻见它的芬芳。所以,杨汐的痛苦不会有丝毫的减轻,而是会一直延续。所以请你清醒地看到这一切,斩断心里蔓延的毒藤,不要为我迷失自己,请珍惜我牺牲的一切,我愿以我的感激和爱祝福你剩下的生命。
大家一切珍重!
小泉
……
延立秋的悔恨泛滥成汹涌的河流,为什么自己没有早想到过来搜一下房间,那样争取的时间就会多一些。说不定就是在之前周折的时间中,小泉已经被害!即使没有死去,也是在痛苦中挣扎,而她还提前为自己考虑了所有!
而现在他面对的事实是已经查到那个地方以最快的车速赶过去,也要四十分钟,但离十一点已经不到半个小时!杨汐强调的十一点,极有可能是定时炸弹,现在赶去根本来不及!延立秋心里几乎要逼近绝望。
黑漆漆的车窗外,景物风驰电掣般后退,延夏河和天悦都已经看过了那封信,心里都是一片焦灼如焚。防爆专家的车紧跟在后面。
这是在同死神争夺啊!
走出大门的杨汐在月光下走得很轻快,轻快得有些癫狂,月光铺成一地茫茫白雪,夜鸟的叫声撕裂了宁静,这时他听见自己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越来越大,后来几乎不可抑制,他无法走路,抱住自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后来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这广袤田野上的月光照得他的身形瘦小而悲怆,似一只流离的小兽,发出呜呜的吼声。
离十一点大概还有十分钟,其实几分钟都无所谓了,他计算的时间大概就是在它附近,手上的伤加上那些玫瑰的刺,大概在开始失血几个小时之后失去三分之一多的血液,人会重度休克,直至彻底沉睡。那个女孩,现在大概已经走上前往冥府之路了。
他说不清自己通知延立秋他们的理由,他是可以尽情想象着延立秋此时的痛苦,但如果他及时赶来自己就前功尽弃,虽然这种可能极为渺茫,但他究竟是希望他来还是不来呢?杨汐知道,自己也在跟自己打了一个赌。他现在明明已胜券在握,可是他突然希望自己输掉。可是他又不能输。他咀嚼着这种复杂的微妙心情,深刻体会到所谓生之凄凉。
在震恸片刻之后,杨汐慢慢地平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