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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藏玄机-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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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还没通电,屋子里还没点灯。微弱的光线塑造出一个清晰的黑影,他坐在一张桌子后面,形态庄严,“吧嗒吧嗒”响的烟锅闪着红光。

“我是县……”

“认识,认识。坐吧。你们是为关大林同志的事来的吧?关众德已经告诉我了。”“这家伙,嘴真快。”武朝宗恼火地想。他也想起这个人了,上次来勘查案件现场时,他自我介绍说是这个村的村长,叫关众智,后来武朝宗才知道,他是关众德的堂兄。

“我也想到了。因为死者都是这里人,应该知道路,那急转弯,怎么会赶那么快呢?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线索?你是说……关二狗的话,你相信了?”

“那当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对,那可是个老实人,说你不信他,他还生气呢。说那叫啥警察,笨得很,比我那豹子——那是他放羊的狗——都不如。我说,胡讲话是要负责的,他才不说了。不过,我们也不知道啥线索,老支书不爱说话,脾气又坏,谁也不敢问他。我领你们去他家吧。他屋里的,还有他儿媳妇兴许能拉出线索来。”

村长披着蓝制服,一路和见到的人打着招呼,带着三个警察走到一家相对来说挺阔气的大门前。他还是老习惯,到支书家很懂礼貌,轻轻地敲敲门,一声愤怒的犬吠回答了他。

“他家的狗真凶呀。”村长回头看看武朝宗,露齿地笑了笑,手上加了劲儿。凶猛的狗叫声中,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响起:“谁家的?”

“我,大狗子。”村长又回头看看客人,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

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妇女惊奇地看着警察。她就是关大林的老伴儿。

她不愧是这个村原第一夫人,见多识广,头脑灵活,她不卑不亢地将贵客迎进房间,利索地点上油灯,叫了一声:“绍祖家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长的是那种人见人忘的类型,家里的狗到现在还老要咬她。

“我就说不是事故。可你们公家人说是,我能说什么,都受党的教育那么多年了,我能不相信党吗?那个死鬼一辈子都跟着党走,党说一,他不说二,你们说是事故,他就是活着也得这么说。”过去的妇女主任宝刀不老,充分显示了她的政治水平,这也让武朝宗更难受了。

“你为啥觉得不是事故呢?”赵白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他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实质。

“老头子这些日子就不稳当,老是睁个眼睛睡觉。我看出来了,他在害怕。我那口子可是个好汉,没怕过啥,就是鬼他也不怕。村头过去的坟,‘文革’破‘四旧’的时候,他带着头给铲平了,多少人说鬼要追他,他就骂道,都是封建迷信,谁再说,就把谁抓起来。可那些日子,我看出来了,他害怕了。”

“他怕啥?”武朝宗问道。

“不知道。不过,有一天晚上,半夜了,我听着门‘吱’的一声,就穿上衣服跑了出来。门开着,一个黑影在外面一晃,我追出去就没了。再一看,我家的狗躺在地上,动都不动,再看已经死了。现在这条狗还是从亲戚家要的。那天晚上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可当时不知怎么,我还喊了一声,问他是谁。我要是不喊就好了,等我要回房的时候,听老头子叫我,他睡在对面房,这死鬼活着的时候就爱一个人睡,说是和老婆那个……对他练功不好。我过来一看,他眼睛睁得很大,那是害怕了。问我是谁,我说可能是贼,他说这年头,农村哪有什么贼。这倒是,我们村一向安全。又问我是不是村里的人,我没看出来?我说,村里的人半夜三更来干啥。他想了想,问是不是个大个子,我说没看清。他叹了口气,说该来了,该来的就得来。我说,你说胡话呢,是不是发烧了?他扭过脸,没有再理我。”

“这事蹊跷。”赵白说。

“是奇怪。”李红说。

“你有没有什么猜测?”武朝宗白了赵白一眼。他发现他的两员干将说起废话来和电视台的播音员一样。

“没有。我就想了:什么大个子,什么该来的就得来,我真不明白。这老头子生前倔强,又当领导得罪不少人,可没人恨他,因为他是完完全全地按上级指示做事,没有以权谋私、公报私仇。”

“大个子……半夜来人……关大林害怕……父子俩是被害的,有目击证人……好像还进行过搏斗……离得太远,他们说的话听不清……”武朝宗边想边向吉普车走去,头脑里一片混乱。“不,得清理清理脑子。”武朝宗干刑警二十多年了,在其他城市、县城和公社派出所都干过,他凭着经验知道这可能是他从事这个职业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了。一切都没有头绪,只是一团乱麻,不能说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像关大林老伴儿提供的情况就很有意思,但那不过是个独立存在的事实,就像所有的事物一样,如果和其他事物、空间、时间没有联系的话,就是没有意义的存在。但如何把这个线索和案子联系起来,哪里是接头或者契合点,武朝宗按现在的话说,是一头雾水。

“怎么干?”李红问道。

“先回去,想想,明天再来。对了,你们俩也想想,动动脑筋。年纪轻轻的,就老气横秋,什么都不愿意干。”武朝宗向他这两个手下撒火。毕竟今天他太丢人了,那个关众德不仅推翻了他的判断和定案,而且还到处宣扬,让他当众出丑。上了车,他又想:“让他们动脑子,他们有没有脑子呀……今晚算是睡不好了。”他知道这案子会困扰他大半个夜晚的。

晴天,和东北不一样,这入了山海关后的中国北方的夏末是干燥炎热的,天空总是蓝色,刺眼的阳光榨取着大地的水分,经常让黄色的土地龟裂得像棋盘一样。水在这里是最重要的,所以就有了崇拜龙王的习俗,如果虔诚的祈祷不起作用,红了眼的农民就会把龙王的模拟像捆起来,用皮鞭抽打,尊敬变成了暴力,崇拜变成了欺辱,因为希望变成了绝望。中国的农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管什么神仙皇帝的。今年这里还是旱情严重,对武朝宗这些领工资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不过是多出点儿汗,但今天他却和那些农民一样,心急如焚。昨天夜里他一直吸着烟,绞尽了脑汁。为了思考更有逻辑性,他在一张纸上画出案件情况的略图,但这并没有给他更多的启发。他绝望得已经理解鞭笞龙王的农民的心情了,可他鞭打谁呢?只有眼前这两个乐呵呵的家伙了。

“昨天布置给你们的任务完成没有?”武朝宗皱着眉头问道。他知道这两个傻瓜蛋肯定是呼呼大睡了一夜,连梦都没做一个。这正好让他有机会打龙王了。

“我有个想法……”白净脸的赵白忽然说,就像今天的天空上炸了一个响雷一样。武朝宗吓了一跳,但接着的第二声霹雳让他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也有看法。”李红说。

“说说吧。”武朝宗到底是老刑警出身,又是领导,很快就稳住了情绪。他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支烟,但没有吸。他没料到这支烟居然在他的手指里活了二十多分钟。

“我认为,这个关大林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呢?”赵白停了一下,气得武朝宗认为他在卖关子,其实,是天气太热,喜欢干净的赵白需要用他的白色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我认为是他老婆不知道的事。那什么事他老婆不知道呢?肯定是结婚前的事,因为结婚后,就不会有她不知道的事了。这里是中国,还是农村,没有隐私什么的。”赵白是警察学校毕业,在学校时的外号就叫秀才,特别能看书,对外国的事情知道得最多。

“嗯。接着说。”武朝宗知道自己的学生超过了自己。

“所以,我想调查一下村里的其他人,特别是关大林结婚前的情况,也许从中可以找出些线索。”

“嗯。你呢?”武朝宗看看眨着眼睛的李红,知道这个小子被他的同行震住了。果然,李红嗫嚅着开口了:“我……我没像小赵那么用心。”那时候的人就是这么厚道,谦虚是种美德,说实话更是美德,基督教的伦理和传统的中国道德就这样不着痕迹地结合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年轻灵魂上。

“我是看出来的。那个关绍祖的媳妇,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我看她的眼睛,似乎她想说些什么,可她的婆婆太能说了,她插不上嘴。”

武朝宗笑了起来:“这样的婆婆,谁当她的儿媳妇都受罪。嗯,那今天就这么干,先问问关绍祖媳妇,再听听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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