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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小艾带来过。我们都看到了,很漂亮。可小艾父母不同意,就黄了。”
“什么时候黄的?”
“那有日子了,反正这个姑娘死前和小艾黄的……当然我不是说小艾和这事有啥关系。”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容易让公安局的人产生误解,就解释着。
“七月十一号,或者在这之前,譬如,十号、九号,你见过倪雅芸吗?”
“没有。那时他俩已经黄了些日子了,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所知,她没来过。”
“十一号晚上,你说艾昔昔来这里打扑克,中间没出去过吗?那天你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吗?譬如,有古怪的声音,或者某人的神情异常?”古洛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关系重大,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说:“艾昔昔是十点多来这里打扑克的,一直玩到十一点半才回自己的屋。刚才我说的不太准确。我没觉得那天晚上有什么不寻常。中间他倒是出去过,好像说是上厕所,也就是十几分钟就回来了……”
“十几分钟?他回来后,神色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吧。反正我没觉得。其他人也不会看出什么,因为如果真有什么,会有人说的。”
“你说有人扔石头打玻璃是什么时间?是在艾昔昔上厕所前吗?”古洛等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听到回答:“是在上厕所前。我可以肯定。”
“你说艾昔昔看了窗外,那么他紧接着就去上厕所了吗?”
“没有马上,但很快就去了。也就是一两分钟后吧。”
“好,打扰你了。”古洛客气地说。
他们走到楼下,古洛看了一眼收发室,里面一个中年人正襟危坐、目光严肃,其实他刚才已经看到过这些来客了。古洛和胡亮走了进去。
“不用说,你们是公安局的。”中年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其实,古洛和胡亮的警服早就暴露了他们是干什么的了。
“好。你们这里进来挺麻烦,还要登记?”古洛翻看着登记本,到了七月十一号那几页,就一边仔细看,一边问道。
“能不严点儿吗?我没来之前,这里常丢东西,还有的人把女的招来,乱,真乱。后来,就有人告到行长那儿,行里的头头脑脑开了几次会,就决定让我来这里。我来了后,这儿就太平了。”他端起大洋瓷缸子,“咕嘟”一声喝了一大口茶。缸子上写着红字,是给劳模的奖品。
“这里面住的全是男的?”古洛注意到他说有人招女人来。
“对。我们银行的单身宿舍分两个,这楼是男的,后面街上的楼住的是女的,这要是住在一起,还了得了。”
“你见过这个女人吗?”古洛拿出倪雅芸的照片。他接过来,仔细看看,说:“她跟刚才的小艾来过。像是他的女朋友……该不是……不会,小艾可是个好孩子。”
“是,我们知道。我们想问的是,七月十一号那天,这个姑娘来过吗?”古洛顺手指了指登记本。
“白天还是晚上?”他皱起了眉头,比刚才还严肃。
“全算上。”
“没有。我敢肯定地说,没有。”
“嗯。你们这里有没有人找外面的人来玩儿,怕麻烦,不经过你这里,就是说,翻墙进来,再走窗子。”
他又皱起了眉头,严肃的程度更增加了。“没有,肯定没有。如果有,别想瞒过我的这双眼睛。”他伸出两个手指头,像是要捅自己眼睛一样,向前戳了戳。古洛这时发现他长了一双非常小的眼睛。
“是不是有人用石头砸你们的玻璃?”古洛转了话头。
“这……有过。小艾屋里的玻璃就是刚换的。”
“你说什么?艾昔昔屋子里的窗户被换过?什么时间碎的?碎成什么样儿了?”古洛似乎紧张起来。
“好像是前两天换的。玻璃倒没碎成啥样儿,就是有裂纹了。”
“我是问你什么时间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说,是前一天晚上他自己不小心碰碎的。”
“换玻璃的前一天是哪天?你好好想想。”
“这还用想,就是三天前,二十八号。”他像是在和古洛吵架一样地说。
正午时分,天气热了起来,阳光充足,空气透亮,古洛口干舌燥,这时就看出胡亮的机灵了。“该吃午饭了。”他看着前面,那里有一家饭馆,冬天烤肉,夏天做些家常菜。
“嗯。走,喝点儿啤酒去。”
进了饭馆,两人一摸口袋,没带几个钱,够尴尬的,只好要了几瓶啤酒和一盘拉皮、一盘小葱拌豆腐,热菜就一盘西红柿炒鸡蛋。“热菜等会儿上。”胡亮说。女服务员“哼”了一声,大有看不起他们的样子。胡亮听她跟另一个服务员小声说:“这警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能吃饱吗?”胡亮看看古洛,古洛装作没听见。
这次是胡亮着急了,他才喝了瓶啤酒,就开口了:“你这个方向是找对了。这个艾昔昔有重大嫌疑。”
“为什么?”古洛喝着啤酒问道。
“我的推理是:那天晚上,倪雅芸去找艾昔昔,他们这样的幽会有很多次了。就是倪雅芸翻墙过来,然后再爬上二楼。据我的观察,上二楼是太容易了,因为在艾昔昔房间旁边有一扇不开门的水泥雨搭,如果艾昔昔再帮助一下,就更容易进他的房间。他们有个暗号,就是扔石头敲玻璃……不,不,等一下,平常他们可以约定,但那天没有,因为……因为他们黄了。对,也许是万不得已,倪雅芸就用石头敲艾昔昔的窗子。但是,艾昔昔在旁边的房间,玻璃都敲破了,也没人答应。艾昔昔经常去玩扑克,这一点想必倪雅芸知道,因为她去过宿舍,也见过那些牌友。于是,她又去敲另一个房间,玻璃也破了,艾昔昔察觉到了,但他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才借口上厕所,将倪雅芸接到房间,两人发生口角,为什么,以后我们会知道的,反正目前这并不重要。艾昔昔就杀害了她。这就是杀人过程,当然,这不过是推理而已。”
“对,不过是推理。”古洛从空了的拉皮盘子里捞出几根黄瓜条。
“你是说我的推理不对?”
“不,我没这么说。但是,有些缺乏证据,而且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抛尸的是乌伏虎,这就显得你的推理粗糙。要推敲,再三推敲,直到事件的动机、经过、结果像精心编制的锦缎一样,显现出逻辑的美。”
“嗯。我这个人喜欢先确定大方向。”
“细节是最重要的,不光在推理中,在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就是细节在起着主要作用。”
“可你不是也没有否认我的大方向吗?”胡亮真的不服气了。
“对。但乌伏虎这条线索是至关重要的,如果如你所说,第一现场是在艾昔昔宿舍的话,那么抛尸的为什么是乌伏虎?他们两个人的接点在哪里?”
“他们不是都和倪雅芸谈过恋爱吗?一个是过去的男友,一个是现在的情人……”
“你不是说很难想象倪雅芸会和这么一个土匪一样的人谈恋爱吗?”
“可你不常说,世间万物,最难测度的就是感情吗?”
“嗯。现在不要争论我们对人生的看法,或者现在叫价值观,我要说的就是一定得找出他们两个之间的联系。”
“我同意。我先去问问艾昔昔,如果他不说实话,我就去调查。”胡亮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这让古洛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他没有说话,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了他的心。外面阳光灿烂,浓郁的树叶变成了淡绿色,饭馆里人声鼎沸,饭菜的味道和香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生活正在放射着力量。这一切让古洛似曾相识。“过去真好!”他的内心不由得感叹着。就是在这时,他忽然理解了时光的含义,接着的念头更让他激动不已,因为他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下午,古洛和胡亮兵分两路。胡亮去找艾昔昔,当然没有结果,艾昔昔说,他只是听说过乌伏虎的事,但没有见过这个人。如果他知道乌伏虎是个刑满释放分子,就一定会去劝倪雅芸的。胡亮只好去找旁证了。
胡亮走了以后,古洛一边擦着汗,一边挤上公共汽车。“我要如何问呢?想问什么呢?”古洛给自己提着问题。他知道这条线索完全是他虚构出来的,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那就立刻调头,和胡亮去调查那条更有逻辑性的线索。“但这也不是没有逻辑性,不过是隐藏在事物深处的逻辑,更符合我们所观察到的生活。细节最重要。”古洛给自己打着气。
当他下车时,大片的乌云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带着阴冷的小风。古洛抬头看看,电机厂白色的大楼,在阴沉的天空背景的衬托下,十分宏伟。他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