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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倾饶拿着酒壶小口小口地啜饮,慢慢体会着那冰凉在口中瞬间迸发出的火辣之感;而后便是咽下时滑过喉咙的百般滋味。
“胡闹!瓦片上都是霜;凉得刺骨;你怎地就这么坐在上面?”
伴着一声轻叱;一人飞身上房;落在距离傅倾饶两尺远处。
段溪桥脱下披风铺在瓦上;不由分说拉着傅倾饶就往上面拽;“坐这上面!不然凉气入体,往后有你受的!”
傅倾饶饮了不少酒,已经有了些微醉意。此刻见是他;便没有刻意抵抗;任由他将她拖了过去。待到坐好,她吃吃地笑了,“前几天还见你也坐在房上。怎么?这地方你坐得,我坐不得?”
“二者怎可相提并论?男子毕竟不同于……总而言之,我们热气足火气盛,不怕这点儿凉。你身子弱,可不能再受了凉。”
他蹲下。身子将拉扯时蹭歪的披风扯平整,一抬眼,才发现傅倾饶将脸颊贴在膝上,正歪着头笑弯了眉眼看过来。
此时她穿了身不知哪儿弄来的赤色衣裳,红艳艳地夺人眼目,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净,五官更加清晰起来。蒙蒙的月色下,酒醉微醺的她,一举一动都有种慵懒随意的味道,一抬眼一挑眉都带着说不出的韵致和媚态,当真是……
当真是……
左少卿大人面皮微微发烫,轻咳一声扭过头去,在一旁挨着坐了。
他双手搁在膝上又放下,平日里都是怎么随便怎么来,此刻却怎么放怎么不得劲,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焦躁了一番后,他望见还有几壶酒没动过,便看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探手去拿。谁知指尖还没触到它,就被横过来的一掌给拍飞了。
“想喝自己买去。这些是我的,你不准动。”傅倾饶只手托颐斜睨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将他的胳膊又往旁边推了推。
段溪桥一脸的诧异,正待细问,就听她接着说道:“谁让你扣我银子?不准喝!”
他忍不住笑了。
多大点儿事啊!竟还记恨到现在?
当真是醉酒显性情。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沉稳的一个人,此刻却也露了马脚,现出张扬的一面。
可惜的是她自制力极好。平日里的她,别说醉酒了,连饮酒,他都未曾见过。
当真令人扼腕。
思及此,他心中一动,问道:“你可是和王爷吵架了?”
“吵架?”傅倾饶晃了晃酒壶,发现没有了,就丢到一旁换了壶满的,“没有。我和他,吵不起来。”
两人都是倔脾气,还常常意见不合,总是为了大事小事争执起来。可真吵起来了,要不了多久就会不忍心继续下去,最后也只是各自离开,生着闷气、硬生生呕死自己罢了。
就比如下午的时候。
楚云西质问她是不是不信他。
她保持了沉默。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极其信任他,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搭上。却又总是在害怕,生怕某一天睁开眼来,这最后一个哥哥也已弃她而去。
那种强烈的恐惧感压过了一切,她便没有回答。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只是因了这一遭后,她也没再提起离开的事情。不然以楚云西的性子,生起气来气势万钧,非把她住的那个小院子给掀翻了不可。
那地方是她来京后租的旁人的,她刚被罚了俸禄,可是赔不起。
她正怔愣着,便见一只手正悄悄探向旁边的酒壶,顿时恼了,又一掌拍过去。
段溪桥轻轻一闪躲了开来,苦笑道:“何必那样小气?不过是一壶酒罢了。”
“不过是一壶酒?”傅倾饶哼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女儿红!哪是随便什么人都喝得的?”
她口中说的那酒,是她出生的时候,先皇后命人酿的。只是这女儿红酿好后并未埋在温家,而是埋在先皇后寝殿前的那株老柏树底下。
那时候平王府还未建成。后来完工后,先皇后又命人将这些酒给移到了这里。
傅倾饶也是前几日住下后,听楚云西说起来方才知晓这回事情。据说,这酒足足酿了好几十坛,她却从未见过。
刚才她心情烦闷,想起它们来,就去楚云西说的那棵大树下刨了半天,挖出来一坛子。本想着这辈子怕是与‘姻缘’二字无缘了,倒不如拍开来立刻喝掉。想了半晌,最终没舍得,又悄悄埋了回去。
当她回到现在住的院子时,却发现屋门前搁了个四方筐子,里面装了一个大小适中的方形瓷坛,坛中满是热气腾腾的热水,水里浸了十几个酒壶。
傅倾饶这才晓得,自己先前的举动怕是被楚云西发现了,他便送了这些温着的酒来。只是她出门前,嫌那瓷坛和热水太重,尽数丢下,只带了筐子与酒来。
如今见段溪桥要抢酒,她有意吓他,便信口胡说了番,倒也没指望能唬得住他。
果然,段溪桥只凑过来嗅了嗅,便知她在说谎。正要闹她一闹,谁知她又突然换了话题。
“大人今晚特意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她这话并非随口乱问。
因着陶行江、宏岳国等诸多事情,这几日段溪桥和楚云西无事之时便会在书房商议,根本没有闲暇功夫来闲聊。如今段溪桥在这里逗留许久还未表露出离开的意向,若说他是无事前来,傅倾饶是不会信的。
段溪桥勾了勾唇角,摊开手掌朝她伸来,显然是要她伸手过去。
见傅倾饶扭过头去不搭理他,段溪桥便探身过来,不由分说扯了她的右手过去,掰开她的五指,摊开掌心。
傅倾饶见拗不过他,且此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也弃了抵抗,任由他在她掌心写字。
只是那字写到第四划的时候,她察觉了不对,脸色骤变就要抽出手来。哪知他执拗至极,竟是大力拉着不肯放手,无视她的奋力抵抗,硬是在她手上快速写完了‘温意娆’三个字。
傅倾饶脸色煞白,眼神却冷冽到了极点。
手上的桎梏一除,她立即收了回来,冷笑道:“下官还以为左少卿大人回大理寺是去查案子了,不曾想大人竟有如此闲心,管起多年前的事情来了!”
“案子自然也查了。不过我承认,此番前去,主要查的不是案子,而是你这个。”
傅倾饶哼道:“我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的面子,竟是让左少卿大人花了大力气来翻阅十多年前的东西。”
“别说十几年前的了。就是二十多年前的,我也翻了不少。”段溪桥笑了下,说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傅倾饶知他所说必定是自己不想听到的,不由后退半步,警惕地望着他。
段溪桥慢慢说道:“护国公温常青有二子一女。长子温意宁,次子温意行,幺女温意娆。”
望见傅倾饶脸色更加苍白,唇色也渐渐浅淡,他心底暗暗叹息,口中的话却是半分也不饶她。
“既然是行三,为何乔盈唤你为‘四儿’?王爷自是不会被她当做第三人。那第三人,又会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妹纸们实在是太暖心了~~
谢谢你们!
谢谢 angela 和 红霜 妹纸投的雷!么么哒 ~~
作者君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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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春生
“第三……个吗……”
傅倾饶喃喃自语着;眯眼望向黑沉沉的天。半晌后;慢慢收回视线。
“第三个啊……”
她微微笑着,弯下腰。拾起方才那壶酒;用指腹摩挲着壶身上的花纹。片刻后;将它凑到唇边;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着。
酒水顺着她的脖颈慢慢往下流;顺着下巴经过脖颈;钻进衣服里;冰凉凉地刺痛肌肤。她被这冷意激得浑身一颤,止了动作。
将酒壶拿开随意丢到一旁,抬起袖子拭去唇角残留的酒液;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第三个。从来都没有第三个。你弄错了。”
平淡地说完后;她飞身掠下屋顶,头也不回地走了。
段溪桥上前一步正欲去追,由于太过急切,竟是踢到了脚边的砖瓦,发出极低的一声轻响。
她似是听到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那眼神……
空濛而又淡漠,透着无尽的寒意,将人推拒到千里之外。
段溪桥便驻了脚。
他慢慢坐了下来,望着她挺直坚定的背影,食指叩着砖瓦,片刻后,忽地停住。
回想着她最后的那个眼神,他拍拍身边瓦片,嗤地一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说错话了。越过她的底线了。
有时候太过犀利,也不是件好事。
他心烦意乱正要下去,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一旁的那排酒壶。
伸出食指,挨个慢慢划过这些酒壶的边缘,最终指尖停在了方才傅倾饶饮了一半的那一个上。
轻笑着摇了摇头,段溪桥将它拿起,晃了晃。
似是还有小半壶。
他又重新坐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