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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醉今迷
☆、第1章 救人
正午,阳光大喇喇地照到京城的街道上,冬日里逼人的寒气和缓了些,人们就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或倚在门边晒晒太阳聊聊闲话,或在街上铺子里随意逛着,买点生活必须的物品。
行人多起来后,四周就更暖和了两分。
傅倾饶清晨出门时天气还很清冷,穿了最厚的棉衣还披了斗篷,此时便有些热了。
正要把斗篷解下,突然想起方才顺路买了芝麻酥,她就暂且熄了那念头,拿出纸包,拈起一块点心丢到嘴里。
糖的甘甜混着芝麻的香气一起袭来,口干舌燥下,却是有些甜腻了。
傅倾饶再没了兴致,边将它们收起边继续前行。
嘚嘚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渐行渐近,没有停顿。
她拧眉回望一眼,将纸包速速收好,高声喊着“大家当心快些进屋”,侧身闪进了旁边的胭脂铺里。
这时行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开始慌乱起来,紧张避让。不停有人叫道:“躲开!快躲开!”“有人当街纵马!”
不过片刻功夫,马蹄声已涌至此处。
一行四人不停地挥鞭抽马,急骋而去,快到寻常百姓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相貌。
待到扬起的沙尘复又渐渐落回地面,傅倾饶对铺子老板道了声谢,袖起手出了门。
“死人了!”
对街一人嘶吼道,带着愤恨与不平。
习惯使然,傅倾饶闻言脚步滞了下,下意识就要过去,又想起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她管不得许多,只得微微叹了口气,举步继续朝前走。
刚行了两步,又有妇人惊呼:“是个有身子的!看样子,有□□个月了!唉,真是造孽啊……”
傅倾饶的步子就停在了那儿。
短时间聚集起来的人圈之中,一个体态干瘦的女子静静侧躺在地上,肩膀、脖子和整个头部都浸在血里,衬着圆睁的双眼,极为血腥可怖。
傅倾饶站在人群外,踮起脚朝里看着,视线最终停在了她的双手之上。
外侧的手许是被撞折了,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即便如此,它仍和另一只手一同紧紧贴在高高隆起的腹部,呈一种保护的姿态。
那是属于母亲的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
傅倾饶终是被触动,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只是她并未有十足的把握。
她需要一个帮手。
来不及过多思考,她扬声问道:“这里有郎中吗?”
有人警惕地打量过来:“小哥儿你准备做什么?”
“孩子可能还活着。”傅倾饶朝问话人看了眼,继而环顾四周,“我想试一试。若是有懂医术的人在旁边,孩子存活的可能性大些。”
先前那人喊道:“难道你想在她肚子上割个口子?使不得使不得!”
傅倾饶没有回答。
她的默认使四周蓦地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后,哄地下叫嚷开来:“难道要剖肚子?啧啧,死者为大,你怎能随便动人尸身?”
“就是!而且已经有人去报案了,等下官爷来了可怎么交代!”
“果然太年轻了,做事情不动脑子。”
傅倾饶失望地微微摇头,不再理会他们,试图进到人圈中央去。可是围观的人们刻意要拦着她,站得那么严实,她瘦弱的身体根本挤不进去。
时间紧迫,她眉端紧拧,双手正要暗暗使力,突然有个高壮的汉子在人群中提高嗓门吼了起来。
“你们傻了啊?!这婆娘儿子不见了,她大着肚子一个人来寻,结果人没找着自己又把命搭上了……别的不说,能留个后也好啊!万一她家里没其他人了呢?小兄弟,哥支持你!”
说着就朝傅倾饶这边挤了过来,一双粗壮臂膀左顶右撞,硬是给她辟了一条路出来。
傅倾饶朝他感激地笑笑,忙就着他的帮助奋力往前挪去。
四周的人看着傅倾饶去到死者身边,见她当真要给死尸动刀子,都嫌晦气,又不想招惹麻烦,便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留下的小少年看看一壮硕一纤瘦的两个身影,嗫喏着说道:“我是在医馆做学徒的,还,还没出师。不知道能帮上忙不。”不等说完,他已下定决心,在傅倾饶身侧蹲下了。
傅倾饶看了他一眼,随手将刚掏出的短刀递给了他。她则继续在死者腹部各处探手按了按。估摸了下大概能有六七分把握不伤到小家伙,她凝神静气,拿回刀子稳住手剖开腹部……
小学徒不愧是小学徒,肚皮一开,他就在旁边吐了。等到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傅倾饶已经两手平举拖着个小娃娃。小家伙身上还挂着一串沾满血的东西,在那里不住地晃。
天气寒冷,傅倾饶一手抱着他,一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将小家伙裹了进去。
汉子激动地说:“生了生了!是男孩!”仔细看了两眼,又紧张起来,“我记得孩子刚出生得哭啊?他怎么不哭?而且脸色也不太对劲……”
他这话提醒了傅倾饶。难怪她觉得孩子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个问题——手里的小婴孩软塌塌的,看上去一点生气也无。
可她第一次接触到刚刚出生的孩子,方才能把孩子顺利取出也是凭着八分的运气,此刻束手无策,就看向小学徒。
小学徒脸煞白煞白的,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也不懂啊。”蔫蔫地垂下头,声音低不可闻,“其实我才学了四个月抓药而已。”
婴孩的脸色看上去愈发不对了,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傅倾饶甚至都不敢去探他鼻息脉搏,生怕得出那个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抽他屁股,倒吊起来狠狠地打。”
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飘进三人耳中。
这声音清清凉凉的,带着股子慵懒劲儿,十分好听,只是口中的话却好似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有些凶狠,有些阴冷。
傅倾饶顶着阳光循声去看,只见胭脂铺旁的酒楼二楼,有一人正斜斜地倚窗而坐,姿态闲适懒散,偏偏一身白衣片尘不染,又带了那么点儿出尘的味道。
两人视线相触,男子眯了眯眼,提着酒壶飞身而下。只须臾的功夫,便落在了傅倾饶身侧。
傅倾饶见他想抢孩子,当即就要避开,却被他凉凉一个眼神给定在了那里。
“你懂得怎么救他?不懂就一边儿去!”
斜睨着傅倾饶,男子将酒壶边咬在口中,扯开包着婴孩的斗篷,拎起他的双腿倒吊着,扬起手就朝他的屁股猛然打去。
啪啪声入耳,傅倾饶听得不忍,正要阻止,却听极低微的轻咳之后,“哇——”地声轻啼响起,孩子竟是哭了。
小学徒惊喜道:“哭了哭了!”
汉子欣喜地接道:“脸色好起来了!”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小生命,瞬间就鲜活了起来。
傅倾饶愣愣地看着,目光渐渐转为柔和。
男子嗤了声将孩子塞回她怀里,用眼神制止了傅倾饶合上斗篷的动作,丝毫不理会手上染了血,抽出腰畔长刀,边往上面倒酒,边对匆匆赶来的几名衙役说道:“这事儿我担下了。”朝破了肚子的尸身抬了抬下巴。
为首那衙役忙道:“段大人,此事不该归大理寺……”
“哎哎,你做人何必那么迂腐呢。不就少几道文书么?赶明儿我给你。”说着扬起手中大刀朝傅倾饶劈去……
正午的阳光照到大刀上,明晃晃地刺眼。
汉子一声怒吼哽在嗓子里想出出不来,小学徒吓出一身冷汗,腿软了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只有傅倾饶十分镇定,眼睁睁看着段溪桥手起刀落,一刀将……将婴儿的脐带给斩了开来。
傅倾饶查看了小肚皮,丝毫没受到损伤,她紧绷的身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慢慢吁出一口气,将小家伙重新裹紧。
想到眼前之人对衙役说那句话时的语气神态,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手里的小家伙轻轻扭动了下,她方才回神,认真地朝段溪桥道了声谢,又浅浅笑着,捏着小家伙细嫩的小胳膊朝他晃了晃,再次轻声说了句谢谢。
段溪桥偏头看她,知晓她两次道谢分别为的是甚么,便也不多言,只回刀入鞘,从她怀里将孩子抱了过来。纤长的手指微动,给小肚脐打了个结。
突然手臂紧了下,原来是傅倾饶拉住了他的袖子。
段溪桥洒然一笑,唇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还想道谢?不必了,两次就够了。”
傅倾饶这才注意到他的长相。桃花眼细长眉,唇红齿白,竟是比她这几年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硬生生别开眼,她压低声音,问道:“你想把他带到哪里去?”
段溪桥勾唇再笑,正要答话,突然发现傅倾饶满脸戒备,仔细思量了下,顿时黑了脸,“你这是防着我呢?”
“不是,只是他毕竟有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