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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带着朱厚照在坤宁宫吃了晚饭,又是训诫又是安抚了儿子好一阵子,如今回到乾清宫的弘治皇帝在得到下头答应禀报,得知徐勋和王守仁竟在夜里还不放松,一人给那些个刚刚提拔了军官的少年们讲了一堂课,立时饶有兴致地追问了一番,最后方才挥挥手让人退下,自己却坐在圈椅上沉思了起来。
朱厚照的xìng子从来就是坐不住的,所以他顶多拘着人去文华殿上半天课,这相比从前就是很大的进步了,要想让小家伙和他当年为太子时一样整日坐在那里,那是痴心妄想。既如此,就让西苑那边试一试也好,横竖王守仁也不认识太子,头疼的却是名义啊名义总不能直接把个太子送过去,到那时候也不知道会吓坏多少人。
次日一大早早朝之后,弘治皇帝便亲自御文华殿,旁听诸位讲官给太子朱厚照讲课。皇帝难能亲临,从首辅刘健往下的所有讲官自然是jī动不已,刘健恨不得把那论语讲出最精辟的治国大道来,而其他讲官亦是天huā乱坠妙语连珠。然而,身为学生的朱厚照虽然很给面子地没有扭来扭去,人也坐得端端正正,但弘治皇帝身为父亲,哪里看不出来儿子的意兴阑珊?
于是,在上午讲学结束照例赐刘健以及诸讲官白金之后,在出了文华殿之后,弘治皇帝就二话不说地拉着朱厚照的手上了鉴驾。刚刚讲课结束精神百倍的朱厚照见弘治皇帝如此光景,以为父皇定是生气了,立时老老实实耷拉了脑袋大气不敢吭一声。直到随着面沉如水的弘治皇帝进了乾清宫东暖阁,眼见别洪和那些答应长随都被屏退了下去,他就抢先开口叫道:“父皇,儿臣知道错了!”
不意想朱厚照开口就认错,一连可怜巴巴的样子,弘治皇帝强自硬起心肠板着脸说道:“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儿臣不该在父皇亲临文华殿看儿臣听讲的时候,还提不起精神来,让刘阁老他们几个又有理由到父皇面前告儿臣的状。”
见朱厚照说得精打采,弘治皇帝想起自己当初还是太子时时时刻刻保持警惕和自省,想要伸出手去拍拍儿子的肩膀,可终究还是忍住了,当即正sè道:“你知道就好!朕去了文华殿你都这样倦怠,更何况朕不去?你如今是太子,将来是天子,在臣下面前,就是撑也要撑出威仪来!你之前还对你母后说,你不是能被人挑唆的人,他们错看了你这个太子,那你就不知道拿出太子的样儿给人瞧瞧?”
朱厚照闻言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明白前时自己对张皇后诉苦的时候,竟是给父皇听了过去,一时立即气咻咻地跳了起来:“父皇,您竟然听壁角!”
“不许岔开话题!”弘治皇帝又好气又好笑,重重一拍扶手,见朱厚照立时老实了下来,他方才沉下脸说道”“总而言之,下次要是再让朕看见你懒洋洋的,朕就罚你罚你不许出宫城,老老实实在承乾宫给朕呆着!”
“啊!”
见朱厚照一声惊呼,那脸sè简直比吃了黄连还苦,他又放缓和了语气说道:“当然,若你能好好听讲,不让那些老大人到朕面前告状,朕也有赏。你昨儿个扮成小太监过去,终究是极不像话,朕和你母后提过,你就以你表弟寿宁侯世子的名义,名正言顺到那儿观瞻”就说朕有意磨练寿宁侯家的人。
只要徐勋那边叫称一声小侯爷,别人不会怀疑的。”
“郸”
接连两个瞠目结舌的惊呼,朱厚照盯着自己的父皇,突然爆发出一个响亮的欢呼:“父皇万岁!”
“臭小子!”
弘治皇帝情不自禁地骂出了这么一句从未出口过的市井俗话,见朱厚照欢喜得什么样似的,他又没好气地说道:“不过,这一次你自己警醒些,要是再冒出一个什么寿宁侯府的朱小侯爷来,那你以后也别想出去了。甭管你怎么闹,朕也非得拘着你在宫中不可!”
“父皇放心放心,不就是张小侯爷嘛!”朱厚照满口答应,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情愿“姓朱随父皇,姓张不就是随母后?唔,不过父皇别忘了和寿宁侯府打个招呼,别到头来让大舅舅给我穿了帮,他这人做事最不可靠了!”
尽管朱厚照对张鹤龄的评价仍是不怎么样,但至少叫了这么一声舅舅。面对这样重大的进步,弘治皇帝在哑然失笑之余,心中不欣慰。
因祸得福,朱厚照那次文华殿逃讲学逃得总算还值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子愁名义,储君变世子(下)
“张小侯爷?”
面对这么一个由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亲自送过来的少年,徐勋面sè如常,王守仁却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儿是在练兵啊,徐勋把他这个兵部武选司派过来监军的拉了做牛做马也就罢了,好歹是因为练兵的正经事。可是,皇帝把这寿宁侯世子送过来观摩,还让他多多指点,这算什么?他王守仁即便在兵部不得志,可也不带让他来看孩子的吧?
而徐勋只是面上一本正经,肚子却快笑破了,尤其是看着朱厚照刚刚又自称本小侯爷,却在说自个姓名的时候险些穿帮的情况下。只是,在满脸不解加郁闷的王守仁面前,他却不好表现出这些。然而,待朱厚照回转身在萧敬的引领下去四下里参观了,王守仁立时一把将他拉到了旁边,眼神中没了刚刚的郁气,满是疑huò和若有所思。
“皇上好端端的,怎么会叫了寿宁侯世子来?”
为了这事儿,徐勋先头就让王守仁这三个月别回家了,刚刚萧敬又重申了此事,他见王守仁丝毫没放在心上,于是,此对面对这番疑问,他自然是不慌不忙。
“王主政,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爱旷古未有,对张家也颇多恩遇,我说的没错吧?”
尽管朝野对张皇后颇多不满之词,哪怕不敢说其悍妒,骄横却是大多数人暗地里的看法,就连弘治皇帝也被人在背地里指摘这么一位中兴圣主,竟是个惧内的。然而,王守仁和妻子诸氏成婚多年子,却也始终没有纳妾,外人也附赠惧内二字,所以他对帝后之间的恩爱甚笃只有钦佩赞叹,觉得堪为民间所有夫妻楷模,倒不像朝臣们逮着个张字便痛心疾首捶xiōng顿足。不过对于张家的备受恩宠,他还是不以为然。
“没错,但即便是皇上礼遇张家,可今次对这位小侯爷也未免恩宠太过了。”
“是,但王主政要体会皇上的良苦用心。张家乃是皇后娘娘母家,如今一门两侯,看似贵不可言,可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呢?要是家门中没有得力的人才,也就是坐吃俸禄庸庸磅碌而已。皇上之前才训诫过寿宁侯,如今又想把寿宁侯世子引上正道,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对张家的一片爱护之心。而作为我们当臣子的,也该为此事多多出力,让寿宁侯世子了解民间疾苦,了解世情艰难,了解这些军中情形。毕竟,这位小侯爷是勋贵,难保将来会不会领军上战场的。到时候他一身安危不要紧,将士安危,家国安危,那却是最要紧的。”
徐勋这合情合理的一番话说完,王守仁终于为之动容,而且竟是丝毫没听出任何破绽来毕竟,弘治皇帝对张家的厚待几乎是不可理喻的,最是宽和的天子甚至曾经因为他的友人李梦阳弹劾张家而将李梦阳下狱。没有办法扭转皇帝这种过于偏袒的心理,那么就只有对寿宁侯府的下一代掌权人下手了!
“你洗导对,若能把这位小侯爷引到正道,实在是天下之幸事!”
朱厚照自然不知道,弘治皇帝和徐勋策划了给他引来这样一位编外讲官,而徐勋又忽悠了王守仁,后者正打定主意要改造他。为了今天他能够乔装成张小侯爷出来,这内校场附近的所有宦官统统换了一个遍,沿途也都作出了相应安排,足可保证他在这里四处乱晃而不会有人发现,在朝堂上又引起一场轩然大bō。而那位可怜的真正张小侯爷,则是正在坤宁宫里头窝着。
昨天只是远远看了一会儿,不好近距离观察这许多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幼军,今天院然逮着机会,朱厚照甚至还招手叫人上来,问了些千奇百怪的问题,惹得旁边七老八十的萧敬不得不提心吊胆。他却浑然不觉别人怎么看自个问完了就挥挥手把人赶开,待到好大一圈兜完,他正要对身旁的萧敬说话,却不料一旁突然传来了尖利的竹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萧敬等人不如临大敌。然而,见一大堆刚刚还席地而坐休息的幼军不是一骨碌爬了起来,飞一般地朝竹哨的方向跑去,刘瑾就立时笑道:“小侯爷,应该是集龘合,他们又要操练了!”
“走,去看看!”
朱厚照昨儿个见识了几场拔河,今天很好奇徐勋还有什么新鲜玩意,见一应人等很快站成了五个大方块,须臾竟是跑动了起来,他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