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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没有一个人出声。
“府军前卫指挥使徐勋,见过秦枢曹、刘枢曹,各位员外主政。”
能够叫出两位主官的姓氏,那是徐勋向那皂隶打听过的,至于其他人,他自然还没那个时间。毕竟,这铁板钉钉的人命,哪怕外头有什么不好的讯息,却不会着落在兵部武选司,更何况他之后练兵西苑,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机会很少。当然最要紧的是,他这些天要忙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没心思和文官们扯皮。
然而,他认为自己够给面子了,刚刚慷慨激昂的一个主事看着正主儿,一时却不想就此刹车,当即冷笑道:“原来是兴安伯世子。满朝上下那么多勋贵子弟,那么多世袭武官的子弟,就不曾有一个像兴安伯世子这么年纪轻轻就受封实职的。不知道令尊有什么战,还是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劳,这才能年纪轻轻位居三品?”
见两个郎中虽是面色微变,却没有一个去劝阻属下这番言语的,徐勋定了定神,便坦然拱了拱手说:“这位主政说的是,我父子俩都没什么劳,能到今天不过是沾了出身的光,也就是侥幸两个字。但能上其位,能不能久居其位,便得看真本事,就好比民间有一句俗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若真是我能,想必朝中其他大人也不能容我一直窃据其位,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
“好一张利。!”那起头说话的主事忍不住哼了一声,见郎中秦达给自己丢了个眼色,他这才愤愤然住口。这时候,角落里头一个蓄着一丛美须的年轻官员却突然插口问道,“那诣问徐世子,你接任之后便要往西苑练兵,预备怎么做?”
“用人得,赏罚分明,令行禁止。”
徐勋这一世倒见过不少人的胡子。自家老爹的胡子已经花白了,但须形因为多年缺吾打理,就像一丛乱糟糟的稻草;皇帝老儿是下颌上头稀稀拉拉三两根;章懋吴雄都是胡须飘逸稀疏;至于那些太监们,自然都是白面须的典型。所以,徐勋忍不住冲着这发话人多瞅了两眼,见其听到自己这番话微微颔首在,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更觉得此人风度不错。
刘必思秦达也不想真的一直难为徐勋下去,毕竟这武选司人来人往,闹大了不好看。因而刘必思首先咳嗽了一声,继而就让一个主政带着徐勋到旁边去合署公文。
等过来盖上自己的大章之后,他正打算客客气气把人送了出去,这当口,门外却突然有人探进了脑袋来。
“王守仁王主事,刘尚书传话,说是礼部那边捎信,一时半会抽不出人来,定国公新丧,你正好从前为威宁伯治丧过,请你暂且去帮个忙!”
第一百八十章 不得志的王守仁(上)
王守仁!
那一瞬间,徐勋只觉得脑袋被雷劈过了似的,本能地四下观婴找人。也不怪他如此,明朝的名人数不胜数,但纵观历史五千年,却只有一个王阳明。顺着众人的目光,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正主儿,不是起头那个问他预备怎么练兵的美髯公还有谁?见人应声就出门去了,他不想耽搁,匆匆和刘必思告辞之后就立时出门,正好看见王守仁消失在了前头的院门外。
只不过,他跟在人背后出了自己最初进来时那扇左边的门,却发现王守仁径直往里头去了,想来是去见刚刚传话的刘尚书。于是,站在原地想了一想,他就索xìng出了门去,和今日跟自己出门的兴安伯府家丁会合了之后,就这么站在坐骑边上等人。足足等了一刻钟功夫,他才见那美髯公不慌不忙从衙门旁边一扇侧门出来,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如今去开国已远,文官虽然也有人会骑马,但大多数人不是马车骡车就是轿子,骑马的几乎凤毛麟角,因而,徐勋见状立时牵着马迎上前去,自来熟地笑着叫了一声王主政。
王守仁抬起头来,认出是刚刚见过的兴安伯世子,就微微颔首道:“原来是世子。不巧我正要去定国公府,请问你还有什么事?”
“事,只我和定长孙有些交情,既然知道定国公去世,也想赶去定国公府吊祭。”徐勋清楚,如今三十出头的王守仁还不是那个被人推崇得以复加的阳明先生,甚至连阳明子这个号都还未曾出世,但他前世里就看过王守仁的不少书和后人写的传记,深知这一位被人称作是文武全才,而且年轻的时候就打下了深厚的底子,因而既然碰见了,哪有不设法拉拉交情的道理,因此说完这话就说道“既然正好顺路,我也想请教王主政一些事。”
早朝所奏之事原本就是安排好的,因而徐勋挑唆太子的事会流传开来,完全是之前在左右掖门等着进去列班朝会时,一众官员窃窃sī语的结果。王守仁向来不是道听途说的xìng子,对某些御史打算风闻奏事的举动也不以为然,此时听徐勋这么说,想起前任兴安伯的丧事还是定长孙徐光祚帮忙操办的,徐勋去定国公府也很正常,他也就点了点头。
见王守仁利落地翻身上了马背,徐勋暗自庆幸那次刺杀过后,他好歹和老爹苦练了骑术,总算用不着在这位货真价实的文官面前出洋相。从兵部衙门前头那条巷子出去,又沿着东江米巷一路西行,拐到细瓦厂南门,随即奇怪八绕穿过了好些胡同,三骑人这才上了宣武门内大街。一路上徐勋并没有贸贸然拉交情,而是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突击了解的府军前卫情形。
王守仁虽对徐勋没有太多偏见,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皇帝点了指挥使,这实在是有些滑天下之大稽。要不是先头内阁发出的旨意上写明不过管带五百人,他都要好奇兵部尚书刘大夏那样古板的人,怎会轻易奉诌。此时听徐勋说起永乐年间为皇太孙建幼军,而太孙妃的兄长也曾经在府军前卫任过指挥使的那段过往,他情知徐勋是做过些功课的,言语间就试探起兵法和编练来。
要说兵法,徐勋也就记得个孙子十三篇,而且还是残缺不全。不过,好歹他还记得现代人选编经典战役的某些例证,尽管没有那文诌诌的言辞,但举例实证倒效果更好。这会儿说到散地而战,他便信口提起当年韩信攻齐国,项羽派大将龙且往援的例子。
“兵书上都说,那时候已经有人建言说汉军深入齐境,必定勇敢,齐楚之兵在家门口作战,眷恋家室反而容易溃散,不能主动出击,而应坚守待汉军力竭而退。要不是龙且自骄而不听,也许那会儿项楚不会败得那么快。但按照常理,被人打到了家门口,若有闪失家宅沦陷,难道齐楚之兵就不会人人奋战?有道是兵常势,因敌而制胜,若真的设身处地,有些纸上谈兵的话未免就站不住脚了。”
“没想到世子还真读到了孙子十三篇的精髓。”王守仁这一回是真的生出了几分兴趣来,原本就已经很缓慢的马速又放慢了几分“那不知道世子觉得,用兵最要紧的是什么?”
“是纪律和赏罚,也就是令行禁止,赏罚分明,这八个字是最要紧的。”徐勋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吐出了这句话,见王守仁仿佛在沉吟,他就笑道“这各朝名将,于这一点上头都有自己的心得,但我以为,所谓将兵同甘共苦也好,所谓教以锐勇也好,所谓以厚禄养其身令其效死也好,如果没了纪律,队伍散得极快。没有赏罚,将士不能拼死用命。我曾经在一家书铺翻到过一本古书,说的是上古有一个国家遭外敌入侵,国中贵族屡战屡败,却偏偏有一批出身低微的人拉起了一批农夫,号称赤军。他们招募的都是乡间的贫民,以击败外敌解放天下为口号,又宣之以纪律。
如果不是托之以上古,徐勋实在找不出别的法子来解释,此时他顿了一顿,正想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说,王守仁就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历朝历代都极其重军纪,他们这纪律有什么特别?”
“这个当时家贫,我是站在那书铺看完的,且容我好好想一想。”
眼看王守仁感兴趣,徐勋又不好说那支队伍是以打土豪分田地作为jī励,不得不把重心放在纪律上,好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拉起的队伍多数是些不识字的人,所以总共是十一条,号称三纪律八注意。三纪律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一切缴获要归公。八注意是,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不打人骂人,不损坏庄稼,不调戏fù女,不虐待俘虏。”
见王守仁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徐勋哪里不知道,在没有分田地的年代,大军过境秋毫犯,那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这样严苛的军规,于是他赶紧轻咳一声道:“虽然是理想状态,但因为一层一级的灌输,所以那书上说,他们不但磨练出了一支人可以想象的强军,而且终究是在外部力量对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