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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咱们到亭子里说话”。张亮边走边微笑着抛出了一个问题:“唐成,想不想调往长安?”。
“长安”,正走着的唐成猛然停了下来。“这是张兄你的意思?还是……?”。
“三公子昨天下午的回书到了”,张亮灿然而笑,“公子对此次扬州之事非常满意,遂有意调你往长安相王府办事”。
王府里也有很多职司,这些职司由朝廷支出薪俸,但人员却是归属王爷调遣,简单地说就是高级跑腿。
“王府里还缺少侍奉的人?由张兄这等人才在。我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唐成笑着摇摇头,“我不去”。
“嗯?”,张亮也猛得停住了脚步。
帝都长安!黄金之城,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所在,唐成居然想都没多想的摇头拒绝了,细细将唐成打量了一遍后。张亮失笑叹道:“公子识人的眼光果然非我等可比”。
“什么意思?”。
“三公子回书中说过你会拒绝,我原还不信”,张亮摇摇头。做了个继续前行的姿势,两人继续往亭子走去,“没想到他倒比我看的更准”。
闻言,唐成笑笑。这不奇怪,青年时代雄心壮志的李隆基眼光的确是好,否则身边也不会聚集起张说、张九龄等一代人杰,近而手创出开元极盛之世。
“三公子欣赏你地办事能力,不过跟这相比,他更为欣赏你让我转呈的那句话”。走进亭中。张亮探手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玉牌递给了唐成。
这是一面材质与雕工俱都上佳的玉牌,下面系着五彩线编成地丝绦。倒是正好作为腰间的配饰之用,唐成接过玉牌,便见牌上光润的正面阴刻着七个字:
天生我材必有用!
看着这七个字,唐成无声而笑,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对于如今正蛰伏待机的李隆基而言,自己也许比他的父母兄弟还要了解他,这句话就是往他心口上说的!
翻过仅仅只雕有这七个字的正面,玉牌背面也雕刻着一句诗,却是出自《诗经》郑风里地《子衿》篇: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子衿》篇在后世虽被学界公认为是一首女子思念情人的恋歌,但在唐时,经学家们的解读却是贤主对人才的渴望,李三郎在这里用上这两句诗,不仅显出了自负,也表达了对唐成才华的看重和延揽之意,确乎是用的合适!
不轻易延揽人,但只要确定对方稍有才华,那怕身份低微如自己,也果断出手,青年时代的李隆基能成为一代雄主,确有其过人之处啊!
这两句诗后,玉牌反面地右下角还雕有三个小字,正是李三郎本人的名字。
有了这个名字,这面玉牌就化身成了最好的名刺。
“相王府地门子都认识这种玉牌,有了他,见三公子就不是难事了”。
看过之后,唐成将玉牌收入袖中,张亮见他并没有就此外系在腰间,笑着点了点头。
话已说完,唐成出言辞行,张亮也没再留,跟着往亭外走去,“你既要回去,倒有一个消息需知会你一声。山南东道节度使马上就要换人了,金州刺史三年前由别驾升任上来时,正是由林白羽向吏部举荐的,所以说吴玉军他姐夫在金州刺史任上也干不长了,这事你要早做准备才是”。
这铺生意给唐成带来的第一个好处就此显现出来,有安国相王的金字招牌在,其消息收集能力自不待言。
只可惜唐成分享到的第一个情报就是坏消息,太子兵变引发的大唐官场震荡已经酝酿成形,而对于金州,对于唐成来说,这次震荡带来的直接冲击就是孙使君即将去职。
“这消息知道的人多不多?”,唐成略一沉吟后跟着问道:“新接任的观察使是谁?金州刺史又会是谁?”。
“这也不过是前几天地事情,长安不好说。至少在山南东道,即便等你赶回去,能有门子探知这个消息地也不会超过十人”,张亮地话语虽淡,但这淡淡地腔调里却带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权利的味道!
“陛下圣心默定的新任观察使人选是工部侍郎于东军,至于金州刺史会由谁接任……”,张亮哑然一笑,“大明宫里还议论不到这事儿”。
闻言。唐成点点头,金州刺史的官儿终究还是太小,轮不着天子来操心。“工部侍郎?于东军是个什么样人物?他又是那方的?”。
“他那方都不是,也就是说除了皇帝之外谁都不认的。他是从工部一步步干起来的,没放过外任,人有些迂阔,但架桥修路倒是把好手儿”,张亮看了看唐成,“不过这也是陛下选中他地最重要原因”。居然还是个技术型官员。不过张亮后面那句话却让他不解,“嗯?”。
听了张亮随后的解释唐成才明白过来,于东军到山南东道的最主要目地就是为修路,修一条从房州通往本道首府的道路。
当今天子李显第一次当皇帝刚刚两个月就被老娘武则天废为庐陵王,贬出京城长达十四年之久,安置他的地方正好就是紧邻金州的房州。这李显当皇帝虽然庸碌,但实实在在是个顾念旧情的人。八年前当他被垂垂老矣的母皇重新召回京城复立太子后,就有意为房州做些好事。
最终,他选择了修路。在山大林密的房州住了十四年,李显太知道当地百姓出行地艰难了。
修一条从房州通往道城的大路,这不仅能惠及到最大多数的房州百姓,更是利在子孙的好事儿,就连乡里的土老财们发家之后最喜欢做的善举也是铺路架桥,遑论李显还是天子之尊,而且这件事情本身于朝廷来说也有好处。
虽然几年前就有了这想法,但因李显那时还是太子,还无力推动这样的大工程。及至他登基这两年。却又忙于稳定朝堂,加之登基之初杂事太大因也就迁延了下来。
此番趁着山南东道节度使换人之际。早已等得不耐地李显顺势推动了此事,素来少有主见的他拒绝了包括韦后在内所有人的提议,一力认定其实并不适合主持方面政务地于东军接任观察使,目的就在于了结多年夙愿。
唐成静听张亮介绍这些背景时,金州的三潭印月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不过现在的他却没心思却想这个,“此次官员调整要落到实处还有多长时间?”。
“落到实处?”,张亮楞了一下才明白意思,“你这说法倒别致!一个月吧,当日冲出宫城逃走的李重俊已是穷途末路,朝廷总要料理了这件事情之后才会进行官员调整,这是题中应有之意,算算时间,一个月该够了”。
一个月呀!唐成无声的点了点头,却是再也没有前两天的好心情了。
这一年多来他的路子之所以走的顺,升地快,归根结底地原因,若按后世官场的说法就是跟对了人,先是张县令,后是孙使君。
本来,在圆满完成桐油生意后,若是不出这样地意外,他在金州州衙的前途完全可以用前程似锦来形容,但如今……孙使君离职,安知新使君又是什么样人物?抑或老马会不会捡个漏子乘风上?
想到这些都是头疼啊!总而言之就是一句,他回金州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再那么好过了。
刹那之间,唐成真有了改变主意调往长安的冲动,但再细想想也只能废然作罢。跑腿不跑腿的且不说,那地方现在也着实去不得。
身为庶三子的李隆基前途虽然无比光明,但现在的力量却又实在太小,甚至连单立门户都做不到。随后的日子里,他得先跟韦后斗,再跟太平公主斗,甚或还得跟自己老子斗,想想这个过程唐成就有些不寒而栗,在如今这个时候就凑到李隆基身边,着实要有“玩儿的就是心跳”的勇气。
要是不知道这些经历也就罢了。明明知道还能拖家带口的一头扎进去,唐成自忖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张说等人可谓都是一时俊杰之选了,还在这个过程里起起落落,流放来流放去的,唐成虽然自信不比他们笨,但实也不敢自夸就比他们聪明。
最最关键是这年头“连坐”的法令实在太吓人,搞地不好全家,甚或九族都得搭进去,考虑到这个。就是再热血的人勇气也得立挫七分。
虽然明知李隆基最终会取得胜利,但后世里谁又知道在这个过程中添进去了多少冤魂?
“若有于我有用的消息时,还请张兄告知”。
“我会留意”。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唐成的马边,张亮伸出手抚了抚长程健马,“若是金州已不可为,不妨给我来个信
闻言,唐成莫名一笑,没说什么的点点头后翻身上马。
眼见行人上马要走,郑凌意带来送行的乐工们抚起了怀中的乐器。这已是唐时富贵之家送行的惯例,并不为奇。
唐成并未再留,扭头看了一眼依着马车而立的郑凌意后,马鞭一挥,吃疼地健马在长嘶声中奋蹄而去。
身后,歌女婉扬幽怨的歌声随风而来:
挽郎手,折杨柳。
问郎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