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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平公让二人坐下,这时寺人奉上铜鼎木案,摆上美酒佳肴,五人用饭,席间甚乐。伍封多年未在齐宫用饭,今日十分开怀,觉得菜肴极精,样样皆好,没口子称赞。他每赞一肴好,齐平公便让人再烹一鼎送给铁卫,对铁卫礼遇甚厚。
用过饭后,伍封道:“微臣先得向国君和君夫人告罪,田逆、田豹二人我早晚要杀了,看在国君和君夫人面上,田相我便暂且放过。”齐平公道:“田逆、田豹委实不像样子,封儿怎么对付他们也无妨,貂儿你说呢?”田貂儿怔了怔,叹道:“龙伯是想为鲍息报仇?”伍封点头道:“正是。所谓鲍琴杀闾申之事,纯粹是田豹的陷害。”齐平公愕然道:“原来闾申并非鲍琴所杀,那凶手是谁?”伍封道:“死的并非闾申,那闾申被微臣找到了,眼下在我营中。”他将事情细说了一遍,齐平公怒道:“原来如此!鲍息有功于社稷,田逆和田豹竟然以卑鄙手段加害,简直是罪无可恕!”
田貂儿默然良久,问道:“龙伯对相国为何也有敌意?”伍封道:“这一点君夫人便不知道了。田豹和田逆二人这么做,其实是逼田相与微臣为敌。田相见他们害了鲍大哥,知道微臣日后必来报仇,是以先下手为强,收买微臣一个家臣展如,悄悄用田氏的人将微臣大舟上的浆手换下来。展如将微臣、月儿、公主、王姬等人抛在大海上,自行将大舟驶走了……”,齐平公和田貂儿不知道这事,大惊失色。
齐平公听说妙公主也在一起,大怒道:“这展如当真该死了!妙儿如有失,寡人宁愿割舍大邑,以求展如之首级!”楚月儿叹道:“我们自造木筏,在海上遇了不少凶险,狂风暴雨巨浪不说,单是大鱼、鲨群便弄得我们极为狼狈,好不容易飘到陆地上,也因此到了扶桑。”
齐平公道:“寡人先前听封儿说起,还以为你们乘大舟到扶桑,原来是海上飘过去。”伍封道:“是啊,若非如此,微臣早就回齐国了。当日微臣与田相、大司马立誓,互不相害,言犹在耳,田相却趁心加害,微臣要说不想杀之报仇,那自然是假的。”田貂儿脸上变色,寻思这仇可结得大了。
伍封道:“眼下国难当前,微臣当以大局为重,田相只要不再生恶念,在下也无暇计较。田豹田逆二人于国有害无益,杀之无妨。本来昨日在高唐杀了田豹,但他是齐国重臣,微臣未禀告国君,不敢擅杀,只是因他公然违国君之令,责打百棍而已。”田貂儿咬着嘴唇,低声道:“若只是找田豹田逆算帐,貂儿怎敢阻拦?”
伍封道:“这就行了,微臣也不会随随便便杀这二人,自当公事公办。唉,微臣总是不明,微臣对田氏不说有啥功劳,却从未有加害之举,怎么田相便忍心加害微臣呢?要说权势,微臣常年在外,也没向田相分权。要说邑地,田相多微臣十余倍。田相竟然这也不放过,非得逼微臣与他为敌,何苦来哉?这些年微臣周游列国,经历的事也不少,心下也懒了。如果换在五年之前的性子,早就杀入田府,来个鱼死网破。”
田貂儿听得心惊胆战,不敢说话。齐平公叹道:“封儿这是越来越成熟之故,要说杀人报仇,单是你那四十铁卫,便足以在临淄闹个天翻地覆了。何况你只用一千亲卫军便打败了文种,如今有一万大军,真要对付田氏也未必不能得手。”伍封心道这是传闻夸大了,他破文种之时不止一千亲卫军,还有镇莱关的数千人以及各族之兵,只用一千人便破文种的大军,只怕连孙武也做不到。
伍封道:“国君,眼下越国大军在近,国势紧张,但我们可不能有丝毫慌乱,微臣底下里运用兵革,表面上大可以慢慢悠悠,国君还是一如既往,该醉就醉,该卧就卧,众臣见我们不甚在意,也会安心,如此方能群策群力,免得如今日一般,一提起越人便人人惊恐。唉,微臣在镇莱关与越军交战,虽然侥幸获胜,但越人的确厉害得紧。”
齐平公笑道:“越人再厉害,怎么也敌不过封儿。嗯,封儿言之有理。貂儿,今日封儿所说有关你外家的事,可不能说过田相知道,没的大生祸乱。”田貂儿不悦道:“貂儿怎会如此不知分寸?”伍封道:“这话君夫人还是向田相实话实说的好。今日微臣回来与国君长谈,田相不免心里嘀咕,明日定会向君夫人打听。君夫人要瞒他也不好,不如照实说出,让田相心里有数,免得心下猜忌,疑心到国君身上去。何况微臣这性子田相也知道,君夫人如果说微臣没点牢骚怨气,田相也不会相信。”齐平公想了想,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貂儿便照实说吧。”
其实伍封是故意让田貂儿将话传出去,暂安田恒之心,免得他又行加害之举,以致生出内乱,让勾践有可乘之机。眼下大事,还是破越为主,报仇之事宜暂时放开。
当晚伍封与齐平公都饮得大醉。伍封在宫内醉卧一宿,正睡得朦朦胧胧,便觉有人在扯他耳朵,先还以为是楚月儿,旋又觉不对,楚月儿从不吵他睡觉,睁眼看时,原来是姜积这小子正在床边捣乱。伍封哈哈大笑,道:“积儿着实顽皮。”这时楚月儿进来,见状抿嘴笑道:“这可对不住,先前我教积儿练剑,正好田盘来了,月儿与他说几句话时,被积儿溜了进来,吵你安睡。”
伍封笑道:“我也该起来了。”看看天色,问身边宫女,原来已经是辰时,伍封忙道:“这可糟糕,只怕耽误了朝上军议。”楚月儿笑道:“无妨,国君还睡着哩!田相和田盘来往后宫数次看视,说群臣都在殿上等着,但也没可奈何。就算他们敢请君夫人叫醒国君,也没有敢来打扰你。夫君昨日一闹,又有大军扎在城外,齐臣谁不害怕?”
伍封笑道:“可积儿便敢吵我。”闻说齐平公仍在睡,笑道:“田恒是否与君夫人谈了许久?”楚月儿道:“或是吧,国君昨日宿在君夫人宫中,月儿见田相将君夫人叫到侧宫,大半个时辰方出来,田盘在这儿探头探脑好一阵,似乎想找你说话。”
宫女服侍伍封盥洗后,拿上早饭,伍封要楚月儿一道用饭,楚月儿笑道:“先前我和积儿与君夫人一起用过饭了。”伍封问道:“鱼儿他们可用了饭?”楚月儿道:“先前我去看过,国君和君夫人赐了他们许多东西,他们已经用过饭,正闲坐无事。”
伍封慢慢悠悠用过饭,然后在院前使了路拳脚,舒展一下筋骨,这才让楚月儿替他穿上战神之甲,外面罩上西施为他造的红色大氅。昨日他进城入宫并未着甲,盔甲一直由楚月儿拿着,今日既要军议,盔甲整齐便合道理。
姜积见他极为威武,吓得躲到楚月儿身后去,伍封大笑,蹲下身将姜积抱起来,往上扔起丈余高,又用手接住,反复数次。初时姜积还觉害怕,扔两次后便觉刺激有趣,高兴得哇哇乱叫,乐不可支。伍封与姜积闹了一会儿,吩咐楚月儿去营中将鲍琴、鲍笛和闾申带来,这才往前宫去。
伍封到了大殿后面,由殿后之室穿过去,本来这殿上许多人正七嘴八舌说话,伍封猛地由殿后转出来,如一座小山似地往那里一站,挺拔不凡,殿上立时鸦雀无声。
田盘迎上来道:“龙伯这盔甲甚是奇异,似非凡品。”伍封道:“这是蚩尤着过的战神之甲,在下于夷州遇到蚩尤的后人,蒙他相送。”田盘羡慕道:“这真是难得之极。”
田恒上前道:“龙伯,本相思索一夜,想是龙伯与本相有些误会。”小声道:“展如加害龙伯之事,是田逆和田豹所为,本相的确不知道此事。”他见伍封不大相信,又道:“我们田氏家业甚大,本相和盘儿国事繁忙,不能面面俱到。想不到田豹施下诡计,田逆与展如勾结,竟然用人换下龙伯大舟上的浆手,暗下毒手。”他这话说得也似模似样,伍封哪里肯信?皱眉道:“非是在下多心,那展如在鄙府甚受器重,如要害我,必然有人许以重酬,给他极大的好处。如果田相不开这口,单是田逆或田豹,展如怎会相信?”田恒道:“可本相问过田逆,这节骨眼上他自然不会瞒我,听说那展如无任何要求,既不要官爵,又不要金帛,这一点本相便有些不解了,说来似乎无甚道理,但的确是如此。”
他这么一说,伍封反而容易信些,因为田恒想要瞒他,便要说得合情合理,大可随意说展如如何如何又什么天大的要求,如今说展如毫无所求,这自然是毫无道理,然而田恒照样说出来,反而觉得可信。
伍封大感愕然,沉吟道:“展如这人倒不像为官爵金帛出卖在下的人,难道说他私底下对在下有些难解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