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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封忙道:“文大夫且慢,你这箭一射出,连贵国大王也免不了要射死了。”伸手将勾践提得立起来。
文种料敌之先的本事再大,也未能想到勾践居然会落在伍封手中,大吃了一惊,缓缓将手缩了回来,惊呼:“大王!”
勾践笑道:“文大夫,休要理会寡人,灭吴事大,尽管放箭,寡人有夫差相陪,一死何妨?寡人死后,你与范大夫好生辅佐太子,立他为王!”
文种道:“大王!这……”,勾践叱道:“众军听着,放箭!”众越兵哪敢放箭?一齐向文种看去,等文种的军令。
伯嚭吓得面如土色,扶着夫差缩身兵车之内,但车上舆板高不过三尺,伯嚭身材矮小,倒能藏身,夫差身高近九尺,缩下身去,仍有大半个头露在外面,以车舆的狭窄,又万万不可能容二人躺下身来。
伍封料不到勾践如此勇悍,忙道:“文大夫如果放箭,就算奉了王命,那也是以臣弑君,徒留下千古骂名,万万射不得!”他曾听叶柔说过,知道文种为人极重名声,才会这么说。
文种心中一动,颇有些犹豫。
叶柔道:“文大夫今日若是放了箭,天下人定会以为文大夫见太子年幼,欲执掌越国大柄,故意加害大王。国事之中,更有何事大于君王之安危?”
妙公主道:“哼,我看这人就未必是好人,说不定他真想杀了勾践,太子想来年轻,又不如他在军中的威望,说不定连太子也会被他杀害,自立为越王。”
文种越听越是心惊,心道:“这种话传到越国,百姓说不定会信以为真。”
伍封道:“就算文大夫心无此意,想来太子也饶不了他,一条弑君之罪便足以灭他九族。”
文种额上见汗,眼见灭吴在即,谁知道出了这岔子,他虽然多谋善断,可大王落入敌手,当真是投鼠忌器,难下决断。
勾践喝道:“吴国一国之地与寡人的一条命相比,自然是灭吴事大,文大夫还想什么?”他知道文种军令极严,文种若不下令放箭,他这君王之令对文种手下的越兵来说毫无用处。何况越兵人人心惧,谁敢真的放箭射自己的君王?
双方正在对峙,便听远远的有一人气极败坏地大叫道:“文大夫不可放箭!”循声瞧去,只见一乘轻车飞一般由后面赶上来,这乘兵车上只有二人,用了七匹骏马御驶,是以其速极快。
只见车上那人头带峨冠,面如美玉,正是范蠡。
范蠡轻车近前,道:“龙伯,文大夫,吴越二君都处于危地,请勿轻动,以免伤了君王。”
文种道:“此时若不杀了夫差,让他进了城去,灭吴之事必然不谐。”
范蠡正色道:“只要大王安好,何时不能灭吴?大王若是有失,恐怕天下列国都会取笑越人,就算吴国尽入我越地,吴人也未必会心服。”对勾践道:“大王怎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兵者,胜败均是常事,今日不能灭吴,未必明日不能,吴国王子相争,可为越国之鉴。今日大王若是仙逝,恐怕越人中会有不少人对文大夫不满,到时候祸起萧墙之内,就算灭了吴国,越国也不会长久。”
勾践紧紧盯着范蠡,又瞥了伍封一眼,道:“寡人听说相国与龙伯交好,今日相国究竟是想救寡人,还是想救龙伯?”
范蠡道:“微臣与大王是君臣之义,与龙伯是朋友之情,若能二者兼顾,微臣自然是义不容辞。若不能兼顾,当是君臣之义为先,其次是朋友之情,万一为了救君王而伤了朋友,也是无可奈何是事,只好日后向朋友请罪了。”
勾践大笑,道:“相国倒是直言无讳!”范蠡陪着他在吴为奴三年,虽在奴役之中仍能不失君臣之礼,勾践与他同经患难,既有君臣之情,又多了一众心照不宣的兄弟之谊。范蠡的智谋更胜于文种,他对范蠡向来言听计从,心道:“范大夫说得不错,今日不能灭吴,未必明日不能。寡人何必与夫差这狗东西死在一起?”
范蠡见他脸色平和,知道勾践已经不再坚持,便对伍封道:“龙伯,不如这样,我们放了你们入城,不过你们也需放了鄙国大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伍封拱手道:“相国之言,在下怎敢不听?不过,今日我们虽然处境不妙,但也不是全无生机,文大夫的弩兵未必能伤我。今日在下便无赖一些,要越王答应我们两件事。”
勾践皱眉道:“你要寡人答应你什么事?”
伍封道:“第一件事,是请大王将王子季寿放回来。若是大王将王子季寿带到越国为客,吴人怎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恐怕外臣又只好跑到越国去接人,虽然不一定成功,但免不了要得罪越人。”
勾践点头道:“寡人答应你,寡人若不放了季寿,夫差多半会派人到越国救人,这人自然以龙伯为最合适,寡人也不想时时提心吊胆,便放了他。”
伍封道:“第二件事,就是请大王当着众军答应,六年之内不可兴兵伐吴!”
勾践勃然道:“龙伯太过份了吧!若是如此,寡人宁愿一死。”
伍封笑道:“外臣是无赖了些,这叫作漫天要价,大王尽可以坐地还钱,也无须动怒。当然,大王若许诺不兴兵伐吴,鄙国大王也会承诺不兴兵伐越,两国从此化敌为友,岂不是好?”
勾践想了想,不怒反笑道:“吴国这承诺毫无意义,以今日之势,吴人要想伐越,断无此能为,就算说了不伐越也无甚用处。寡人也有条件,你们若不答应,这和议就谈不成。”
伍封笑道:“想不到双方都有条件,大王请说,如何才会答应议和?”
勾践缓缓道:“第一,龙伯三日内须离开吴国,从此不理会吴越之事。”
伍封点头笑道:“此事易办,若不是为了等吴越议和,外臣早已经回齐国去了,三日之内外臣必定离开吴国。”
勾践又道:“第二,吴国每年送粟五千石给越国。”
伍封皱起了眉头,道:“这事便不大好了,吴国连年饥荒……”,还未说完,夫差插口道:“寡人答应,每年赐越人粟粮五千石便是。”
勾践摇头道:“不是赐粟,是送粟。”
夫差这时只顾脱身,点头不迭道:“送粟便送粟罢。”
夫差既然答应了,伍封便不好反对,只能苦笑,心道:“大王不懂讨价还价之道,若让他行商,恐怕连身上衣衫也会赔了去。”
勾践道:“既然大王答应了,寡人便应吴国所求,两年之内,越人不兴伐吴之师,当然吴人也不可伐越。”
伍封忙道:“不是说好了六年么?”
勾践摇头道:“世事难料,六年委实太长了些,寡人就算答应,你们也未必会信,两年便够了。”
夫差道:“两年就两年吧。”
范蠡脸上露出宽松之色,文种虽然有些不甘心,也只能低头大生闷气而已。
当下勾践和夫差在众人面前折箭为誓,立了两年的和议。时人最重信诺,既然二君当着数千人之面立誓,自不会毁誓以贻笑天下。
其实,越国被伍封袭破越都,此次乘败局定时,偷偷袭吴,费金粟无数,全仗勾践与文种巧妙的谋划,又因吴人得胜而大意才能得手。越人大军初败,仓廪被伍封洗劫一空,此番偷袭,粮草不足,不耐久战,既然事情不谐,也只好退兵了,假以两年之期,必能卷土重来,勾践才会答应两年之中不再伐吴。
和议一成,伍封将勾践身上的绳索解开,亲自将勾践送到了范蠡的车上。楚月儿手捧着勾践的酋矛宝剑,交给勾践。勾践接过矛剑,摸着剑上“越王勾践自作用剑”那一行字,叹道:“这柄‘王剑’与月公主所用的‘映月’宝剑同出一炉,铁剑铜剑同出一炉,这是绝无仅有之事。此剑虽然不及‘映月’宝剑坚韧锋利,却多有王者之气。寡人万万想不到这同出一炉的两口宝剑会因人而敌。”他看了看叶柔,长叹一声,一声令下,越人立时向南退去,片刻间已去得远了。
伍封见越军来去如风,军令严整,暗暗吃惊。
夫差惊魂一定,忙道:“不疑和姑曹这两个畜生不知在干些什么,我们要赶快回城才是。”
众人连忙回城,才到城下,便见颜不疑带了一队士卒迎了出来。
夫差见他浑身是血,惊道:“不疑,你怎样了?”
颜不疑苦笑道:“姑曹造反,他将展如刺死在水中,想带兵入宫,又欲命人追杀父王,幸亏儿臣回来得早,带着馆娃宫侍卫和城中戍兵与他交战,姑曹人数虽多,但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士卒纷纷倒戈投降,儿臣才能侥幸获胜,宫中毫无损害。儿臣运气还好,只受了些许小伤。”
夫差又惊又怒,道:“姑曹呢?”
颜不疑下车跪地,涕泪道:“父王恕罪,本来儿臣可以擒住姑曹,但念及手足之情,心中不忍,反被他伤了一箭,他带了百余人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