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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陶金诒是打算依着朝命去查封工厂和商号?”
在张华轩面前,是永远带着一副恭谨表情的张五常,他用事实上的结果来回报了张华轩对他信任,在海州闻变那一刻起,张华轩的第一决定也是让他回到淮安稳定全局,沈葆桢等人的忠诚未必有什么变化,不过论起应变的手腕来,肯定已经不能与这个几年来一直与地下势力及阴暗手段息息相关的张五常相比了。
就算在张华轩看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其实已经历练的雷厉风行与隐忍及手腕并存的张五常已经到了连他也未必能控制如意的时候了,上次会党的事情张五常跪地请罪声泪俱下,由着张华轩发落一顿了事,而转身的时候,这个年轻的情报部门的首领已经神色如常,张华轩当时就有些吃惊:“看来五常已经把我的秉性了解的很清楚。”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在所有留守的淮军将士的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的时候,张五常仍然是用他一惯的冷静的口吻向着张华轩道:“不错,知府与同知那帮人都打算依照朝廷的指令办事,他们集合了淮安城里原本的几百绿营兵,还有三班衙役那帮人,打算直接去查封所有的工厂。在当时大人不在淮安,军营里根本没有主事的人,而沈大人与丁大人他们,也有些举棋不定,营务处的幕僚在那几天根本没有视事,淮军将士没有将令也不能擅自行动,所以陶金诒以为他们必定能成事。标下得到大人将令,一发现城内有异动,就用大人的印信调动了两营淮军,把这些人全部看押在城里,不过并没有明着拘管起来,而是让陶大人回到府衙,绿营兵等也回到驻地,所以至少在表面上,城里风平浪静。”
张华轩微笑道:“陶某人如此做也不奇怪,他这个知府当的窝囊,被咱们压的动弹不得,除了领俸禄外没有一点事情可做,这使他这个知府已经成为两江的笑柄,朝廷也看他笑话,还是不停给他公文命令,几次请求调职都不被允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语调却是一冷:“不过陶某人也不想想,若非是我,他就这么顺当的做上知府了?”
他向着张五常指示道:“不过暂且不能动他,舒城的事刚了结,不能再使得朝野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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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反攻倒算
张五常略一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道:“除了知府和那些绿营,还有四乡的官绅有不少人也得到消息,这段时间,翁大人的土改就做不下去了。”
淮安这里地主与富商们的反攻倒算张华轩倒也早就听说了,淮安的土改原本就是用张华轩在这里的绝对权威和暴力的威胁才施行下去的,天知道那些官僚们的嗅觉有多么敏锐,舒城的事情还没有出来时,淮安那些消息灵通的官绅们最多比张华轩迟两天就知道了朝廷要削权和分散淮军的消息,被土改搞的元气大伤心怀不满的地主官绅们立刻摩拳擦掌,要把自己失去的利益给拿回来。
很多鲁莽的人直接就把之前与佃户签订的合约强行抢了回来销毁掉,然后逼着佃户重新签订一份更加苛刻的新的租佃合约,也有的地主显的极为傲慢,索性把原本的田约全数收回,把自己家里的佃户全部解约,然后号称要从山东或者河南招募佃农,而不再使用本地的佃户。也有的人狡猾一些,采取威逼恐吓之类的办法,把原本减租的协议又重新推翻,总之就在舒城事件左右的十几天时间里,淮安城里城外牛鬼蛇神横行,沉渣泛起,种种反攻倒算的事例不胜枚举,而对付这种情况,显然不是淮军或张五常的情报部门能够负起责任来的,可是在没有暴力机构的介入下,仅凭原本凭着热诚与理想出来做土改的那些书生们的力量,则根本没有任何可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除此之外,淮安的工商业虽然没有陷于停顿,或是如朝廷所愿被封存,工厂照常运转,每天出产的产品仍然在稳固地增长。不过商人的嗅觉同样灵敏,既然朝廷对张华轩和淮军下手,淮安的出产是否能够稳定进行下去,工商贸易是否能够正常进行,这些疑问萦绕在这些商人的心头,这样的顾虑不能说是不合理的。而这种顾虑也使不少商人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钱袋子,不肯在局势没有明郎之前就把钱花掉去提货。于是在这么一段时间内,整个淮安城都陷入一种奇怪地死气沉沉当中,整个城市的活力仿佛都被抽掉了一般,这种充满了暮气的情况一直到张华轩带着大队的骑兵由城门处招摇入城之后,才仿佛有了一点改观。
提到这一点。张五常波澜不现的脸上也是露出一点激动地神情:“自从前日大人带队从舒城回来,先到山阳的驸马巷附近看望了关天培老军门的家人,然后带队城门进来后,整个淮安的情况就有了很大的改观,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不过从人们的脸面表情到谈吐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顿了一顿,试图用张华轩平日里教导的那些近现代的词汇来重新表达:“就是说,原本有些压抑或恐惧,不过现在就变的轻松许多了,大家都相信。只要大人在淮安,就没有什么过不去地。”
张华轩倒没有什么过份的骄傲的神情,整个淮府一府州十几个县都是他地直接管辖的地域。在经营了几年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么一点定海神针一般的形象,这就代表着他许多年的苦功完全是白费,如果做来做去地结果是这么一个样子,那还不如听着清廷地安排去做一个食俸禄的官僚,最少在几十年内做一个富家翁还不是问题。
所以他摆一摆手。示意张五常不必把口水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地事情上。等张五常知机的闭嘴之后,张华轩直接吩咐道:“现在就去把那些闹事的士绅和田主的名单誊写清楚。在这段期间扰乱市面捣乱的不法分子也要登记在案,还有那些散布谣言的,在报纸上写文章迎合朝廷旨意,现在又倒戈一击,说我是乱世奸贼,需要严办的书生,也全部把名单给我。”
“还有,”张华轩也顾不上看张五常的表情,铁青着脸继续吩咐道:“听说最近军中也并不稳当,有一些军官请求辞职回家,还些士兵悄悄脱下军服放下武器逃回家里,最为可恶的当然就是有些人做些异想天开的打算,比如到朝廷那边表现一下,没准朝廷能提拔重用什么的。对这些人不必先等了,军中不稳至为紧要,从现在起就带着你的人,凡是这一段时间请辞者,一律赶出军去,逃兵,全抓回来,至于名单上那些个暗中图谋不轨的,一并抓起来,今晚之前,全部处置干净。”
虽然张华轩的语调平静,甚至还有些刻板,不过内容的实质却让张五常猛吃了一惊。他第一次没有立刻答应张华轩的命令,而是迟疑道:“大人,这些人加起来足过百人,难道全部处置?”
“全部处置。”张华轩并不假思索,仍然用一种极其冷静的语调答道:“淮军的俸禄军饷全大清找不到第二支,放眼泰西诸强,军人俸禄也没有这么高的。不仅如此,分土地,福利,军人都是头一份儿的。这些人若不是我,岂有如此好处可享?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有点儿良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叛,既然银子好处怎么也不能坚定其心志,那么正好借他们的人头,震慑一下后来者。五常,不必多说也不必再请示,凡逃兵与暗中图谋不轨者,一并诛之!”
面对这样的话语,张五常显然也没有办法再行劝说,而且就他的私心而论,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残酷,不过做为一个由家奴出身而被张华轩提拔成中级军官的亲信来说,显然他也赞同张华轩在这一件事上的处理意见。
既然在情报与内务上的事都交待完毕,张五常便即告退,在他折身退出之后,早就等候在签押房外的诸多幕僚都一拥而入,而丁宝桢在冲进房的同时,还不忘用严厉的眼神看一眼张五常,做为一个进士出身而且又脾气火暴的幕僚,丁宝桢潜意识里对军人就有着本能的排斥与不信任,而张五常做为军人里搞内卫与情报工作的首脑,自然更令丁宝桢满怀敌意。
“见过大人。”随着众人一起一抱拳,丁宝桢便向张华轩嚷嚷道:“大人怎么一回来不先见咱们,倒去先见一个军汉!”
丁宝桢虽然在气质上不象一个进士出身的官员,而象一个明火执仗的强盗,不过究其实里来说,还是一个在骨子里浸透了儒家传统学说与教育的带有傲慢与偏见的儒生。
张华轩在他的质问下并不想回答,也很觉疲惫,事实上在这一次事件中,沈葆想也好,丁宝桢也罢,在他看来都是一伙巧妙的旁观者,与那些意志坚定的淮军将士相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