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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有一个豪奴拿起手中一条枣木短棍掩到许超身后,打算趁一个冷不防将他打倒。许超早已留神,装作看不见,等到那人将棍举起快要打到许超头顶,许超也不转身,也不躲闪,只微微将身往左一偏。接着倒退一步,右手肘往后轻轻倒撞过去,在他胸前撞个正着。那人〃嗳呀〃一声,身子晃了一晃。许超那容得他缓气立足,时到那人胸前,顺势往上一翻,手背正打在那人面部。跟着反臂回身,右拳起处,那人腮帮子上又着了一下。一个站立不稳,往许超左手正要倒下。许超就势一扁腿,像踢毽子似的,将那人踢了两个溜滚。那些豪奴见许超还手打人,各持器械一齐上前。许超刚把先前那人踢倒,见众豪奴又从后面打来,更不怠慢,将身往下一蹲,一个躺地连环腿,朝众人下半部扫将过去。众豪奴哪禁受得起这一下,被许超打倒了七八个。余人均不敢上前,面面相觑。
正没办法,忽见庄门开处,远远跑来一少年。许超正待等那少年近前动手,那人远远高叫道:〃壮士休要生气,待我责罚他们。〃说罢,已到面前。众豪奴抢说道:〃二庄主来了。这东西渡过河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将我们打伤了好几个。快将他捉住,等大庄主回来发落吧。〃那少年冷笑道:〃平白无故还会有人欺负你们的?〃说罢也不再理他们,走到许超面前,深深施一礼道:〃壮士因何至此与他们生气?请看在下薄面,休与他们计较吧。〃许超见那人虽然年轻,面目英爽,彬彬有礼,不禁化怒为礼道:〃我名许超,奉了戴家场白、戴二位兄长之命来此下书。不想他们从后暗下毒手,以致动起手来。我也有些莽撞之处,请阁下宽容吧。〃那人闻言,微微叹了口气,答道:〃家兄同那姓罗的日前从吕村回来,原说在庄中候白、戴二位驾到。不料昨日庄外来了一位红脸道长,口称要会那姓罗的,那姓罗的却不敢出去见他,由家兄将那道长敷衍走了。今日一早起来,家兄同姓罗的便变了主意,不在庄中等候,如今到吕村去了。壮士的书信如愿留下,我自会着人送去的。〃许超道:〃这倒不敢劳驾,令兄既不在庄中,我还是到吕村投信便了。〃说罢,道了一声〃得罪,告辞〃,脚微顿处,纵身过河。那少年也将身一纵,跟踪纵将过去。许超见那少年身法不在自己以下,暗暗惊异,重又请问姓名。才知他便是陈长泰同父异母兄弟,名唤陈长谷,本领也颇了得。许超便请他留步,长谷执意要送,又送了有一里许路,才将吕村路途指明,同许超分手而去。
许超见天色已晚,离吕村还须绕着山路走好几十里地。来的时节,白琦曾再三叮嘱,说是无论如何不可黑夜拜庄,以免误会;如果天晚赶不上道,尽可在附近地方住上一宵,明早再去。许超便打算先赶到离吕村不远的一个清水坝镇集上先住上一宵,明早再行前去拜庄。
主意打定,脚下使劲一赶路,一口气走了有六七十里山路,绕过了一处山麓,前面便到了清水坝。这时业已是初更时分,远远听见锣鼓喧天。走到近前一看,一片广场上,正搭着草台,在那里演得好热闹的武戏。台前两支粗如人臂的大火炬,还有许多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台底下看戏的乡民,扶老携幼,拥挤得水泄不通。余外还有许多卖零食年糕的摊子,大家都争着来买。端的是丰年气象,热闹非凡。许超本来腹中有些饥饿,见有卖食物的摊子,便不打开干粮口袋,径自跑到一个卖烧鸡的摊子上,买了一只肥鸡、四个馒头,又买了一碗粉条汤,加了一勺辣子,就在摊旁胡乱吃了一餐。吃完之后,正打算去寻宿头,见台上戏正到好处,顺眼一望。猛回头看见东首站着一个高身量的道人,正同人打听一个人的姓名,耳朵边忽然听到有〃罗九〃二字,不由注了点意。假装着往台上看,身子却一步一步凑了过去。同道人问答的人,本是一个老年乡农,等到许超挨近身旁,业已将话答完走去。那道人也自走开。许超见那道人身高七尺以外,年约四十左右,生得虎臂熊腰,一张红脸,映着火光,分外显出红中透亮,不由心中一动。许超不敢冒昧,见那乡农走往西北角人堆里,仰头正往台上看呢。便也挨上前去,在他身后立定。正要想法同那人说话,恰好那乡农看戏看出了神,不知怎地一用力,用手往后一摆,正打在许超胸前。等到觉出打了人回头看时,见打的是一个穿着整齐的少年相公,知道惹了祸,急忙赔礼不迭。许超因想借机同他说话,存心让他打的,乐得就此攀谈。那乡农见许超谈吐谦和,愈觉不安,有问必答。二人一路看戏,一路说话,越来越对劲。
不多一会,台上散戏,台底下的人像潮水一般挤散开来。那乡农上了几岁年纪,又全仗许超扶持,没有让别人挤跌在地,非常感激。知道许超是路过此间,要往镇上去寻旅店,便邀许超在他家过宿。许超心中虽然愿意,口中不免客气几句。那乡农道:〃此处僻在山坳,并无客店,官人总是要往人家投宿,我敬重客官年轻性情好,何必客气呢?〃许超见其意甚诚,便也不坚却,随那乡农走了有一箭多地,便到他家。当下揖客入门,便有长工过来招呼。问起那乡农姓名,原来姓向,是个小康之家。许超坐走后,慢慢朝他打听吕村诸人动静。
那老者道:〃吕村自从吕宪明回家,郭云噗来到,昔日手底下的爪牙渐渐又都回来,架弄起吕宪明的三兄弟,名唤吕马的,无恶不作。前天晚上,我们这里酬神演戏,知道吕村这些人倚势凶横,一毛不拔,并没有摊他们公份。谁知开戏时节,吕三带了一伙打手前来问罪,硬说不摊公份是瞧他们不起,硬要拆台,给大家今年来个大不吉利。后来经多少人说合,按照演戏的钱,再出一倍给他,会首还给他赔了大礼,才算完事。你说可恶不可恶?听说下月初三,要和隔山戴家场打群架。山里头还修了几座天牢水牢,准备捉住戴家场的人关在里头。
昨日听说又请了陈圩的太岁同罗九疙疽来助拳。好好的太平年岁不过,无缘无故要欺负人,打死架,这是何苦呢!听说戴家场的庄主也很了得,人也正派,不知怎地会得罪这几个凶神,这乱子才不小呢!〃
许超又问,戏台旁边同他说话的那个红脸道人是不是本村中人,怎么生得那般高大身量。向老者闻言,连忙摇手道:〃客官年纪轻,出言有些不检点。适才我看戏正看得有趣,无意中一回头,便见那道爷站在我的身后,见我回头,便笑着同我说话。我起初还不甚在意,后来见他生得异样,又是一张红脸。本村同吕村相隔只有三五里山路,我们这里又是上湘潭必由之路,两村的人我差不多全认得,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位道爷,他那一双眼睛尤其怕人,老是往下搭着眼皮,我不是身量矮吗,我无意中往上一抬头,恰正对着他那眼缝,也不知他那眼中发的是什么光亮,眼光一对,射得我两眼都睁不开来,他那身量、红脸,连那双眼睛,根根见肉的长胡子,我越看他越像庙里头的龙王爷。偏偏今天又是给龙王爷演戏还愿,我上了几岁年纪,知道今天龙王爷既然现身出来听戏,今年年景一定比去年还好。但是说穿不得,要一说穿,不但没有福,说不定龙王爷一生气,就许像前些年吕村一样,得罪了龙神,一场大水,差点没把全村淹死,那还了得!所以我恭恭敬敬回了两句,也不给他说破,我就告辞躲到旁边,去让他老人家静心听戏。果然我走开了两步,再一回头,就看不见他了。凡人走得哪有这般快法?明明使隐身法,不叫凡人见他老人家的真身。不是龙王爷显灵,还有什么?幸而客官没说别的,不然你明天上路准出乱子。〃许超猜他是个能人,因为不知他是吕村邀来的同党,所以才向老农打听,不想附会到龙王身上去。知道这些乡下人性情固执,不便同他辩难,便又问道:〃据你老人家说来,明明是龙王显灵了。我仿佛听他同你打听一个姓罗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向老者闻言想了一想,答道:〃那姓罗的就是罗九疙疽。
要是别人提他的小名,我决不敢答言;因是龙王爷问他,闯出祸来,自有龙王爷保我。不过我见他问时,对罗九神气还不错,好似非常关心。莫非罗九本来生有仙骨,后来迷了本性,龙王爷和他有缘,想去点化他改邪归正吗?〃许超闻言,心中益发好笑。
这时天已不早,二人谈了一会,早有长工将床铺好,端进灰龙,招呼许超安歇。许超睡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