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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明嫣面色不改,“我从未真情真意地答应过她。只不过她人将死,我还能倔强到底去惹人反感么?忍一时风平浪静,这道理我们都懂。”
湛蓝筝冷笑道:“其实您也不是败在姑母手下,而是败在您自己手下。您调教出湛思晴和湛思露这两个好闺女,一个利用、陷害您;一个拆您的台还得意洋洋。女儿们是您生养出来的,尽得您的真传。一个学会您的伪装、隐忍和贪婪;一个学会您内心的暴戾、不甘与嫉妒。而您最后就是败在她俩手下。您说,这和败在您自己手下,有什么区别?多行不义必自毙,表姑,您也不必多言,若有冤情,或是要诉衷肠,就在给您预备着写陈罪书的稿纸上慢慢写出来。带走吧。”
“等等!”湛明嫣恍然回神,“放过晴儿和露露。”
湛蓝筝说:“将湛思露也带走,单独禁闭。”
湛明嫣跪下,“我任你处置。但是求你放过晴儿,也放过露露,露露真的只是个傻子。”
“湛思晴已为她的错误接受了惩罚,我当然不会再惩罚于她。她目前还在昏迷中,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至于湛思露,无论她是不是傻子,她都涉嫌谋杀掌门,诸位族人都是见证人,她已无可否认。即便她真是傻子,是被人教唆的,但如此容易就能被利用来杀人,也要限制其自由,以免发生意外,伤及无辜。”湛蓝筝沉着道,“这样吧,湛思露心智未开,关在禁室存在一定自伤的危险性,带她回她自己的房间,软禁起来,不得外出,明日起开始审讯。届时还请各位长辈们按时到场,共同会审。”
傀儡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拽走湛思露,在湛明嫣的声声悲呼中,湛思露依然纯真地望着一切,脸上的疤痕扩张着,因为她在傻傻地笑……
是夜。
万籁俱寂。
绿光卷过,白服傀儡,接二连三,僵硬不动。
一道人影闪逝,脚步轻盈。此人极熟悉湛家宅子的布局,走廊上常有巡夜的傀儡走过,却都让这人影轻轻松松给闪开了去。
不到半刻,人影挪到一间标注“治疗室”的房门外,门前也站了两个傀儡,双目炯炯,精神抖擞。这人一声不吭,素手轻扬——绿光裹挟着雪花一般的物质飞卷袭去,风过,傀儡们立时冻僵。
此人放下手,轻轻搁在心口,感受下面剧烈的跳动。
这是……
最后的机会了。
把握住。
小心地破开脚下的法阵,撕掉门把上的符咒,她悄悄推开门,又机警地冻住门内床边的三只傀儡,收拾掉床前设置的结界。畅通无阻地,她来到床边,俯□子,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湛思晴。
玄黄界有一种秘术是这样的:杀一个具有玄黄之力的人,避开引灵使者的眼线,束缚住被杀者的魂魄,再用咒法进行反复分裂,将这魂魄生生炼制成杀人利器……
这般咒法,当然是机密、高段而上乘,不是想看就能看,不是看了就能会,不是会了就能做,也不是能做了,就可以随便做的。杀人,扣灵,分裂,利用其继续杀人……条条都是大罪。玄黄界早已明文禁止使用这种秘术,一旦被发现,以前是咒杀施术者;而今取消了死刑,但也是“双废”后再受重刑,手铐脚镣,监禁一生。
但是她想,她必须试一次。
背后悬崖峭壁,死路一条。往前一挣,还有机会。
只要这具躯体还活着——她再次将手按在心口,感受那有力的跳动,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希望就总是会有的。既然有希望在,自己就不可以退却。命中注定,战斗到底是她的宿命;或凯旋去享受至高的荣誉,或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这才是她能选的归宿。
选了这条路,不后退,不回头……
下定决心,她深而轻地叹息,扬起手,一张黑底符咒如弹簧刀的刀片般从指间飞出,绿光妖异闪耀,擦亮这人有着三道伤疤的可怖脸孔,翻开的皮肉,上扬的嘴角,微微下垂的睫毛——
“永别了,姐姐。下辈子别投到湛家,别投到玄黄界,别给妈妈当女儿,别给我当姐姐了——姐妹一场,这就用最利落的方法送你走。你还在昏迷呢,不会感觉多少痛的……永别。”
她呢喃着,对沉睡的湛思晴说。
手指一紧,手腕用力压下——她猛然听到走廊脚步杂乱,门口传来一声凄厉喊叫,赫然惊觉出了纰漏,但惯性让她依然用最大的力气挥下手臂——来不及了!
噗——闷响。
刀片般坚固的符咒捅入湛思晴的脖颈,鲜血喷出,却不外溢,不乱溅,而是盘旋着上涌,浸透这道如利箭般插在颈动脉间的黑符。符咒留白而显出的符文,此刻迅速被鲜血染红,化作红字。
“晴儿——”湛明嫣再度发出凄厉地嚎叫,她冲到床边,一把抱住湛思晴,拔下那符咒,红光四散,被中断的咒法之力,怒气冲天地弹向她,湛明嫣踉跄倒地,重重压在湛思晴身上,大女儿脖子里的鲜血喷了她一脸。迎着喷泉般的血柱,她绝望地喊出连串让人听不清的音,双手胡乱按着女儿,试图止血,当然无用,那鲜血又喷到天花板上,玻璃上,地板上,床单上,染透了湛明嫣一身,她将自己没入到亲生女儿的鲜血中,再也感受不到这孩子脉搏的跳动。
湛思晴就这样在昏迷中,迅速地死去了。
“晴儿!晴儿!你醒醒啊!晴儿!我的女儿啊——!”湛明嫣抱起血糊糊的女儿,大放悲声。湛垚蹲到她身旁,茫然地摸了摸湛思晴的脉搏。
然后,小伙子没有对湛明嫣说话,而是站起来,回身对涌进来的湛家众人轻轻摇头。
为首的,自然是湛蓝筝,她身后除了湛明儒,齐音然,湛歆爱外,还有湛明磊的魂魄和被傀儡押着的陆微暖,有今日祠堂内所有列席的湛家族人。
“晚了?”她问。
湛垚默默点头,眸光黯淡。他身旁,一身鲜血的湛明嫣抱着湛思晴的尸体,哭哭笑笑,对周围一切都无感了。
湛蓝筝遗憾地短促叹息,走过去轻轻躬身,“表姑,节哀。”
湛明嫣不理会任何人,只是抱着长女温热的尸身,亲吻着那些血淋的发肤,恣情悲痛。【。。】
湛蓝筝抬首,盯着那身披斗篷的女孩——此刻,她静默在床边,双手下垂,目光平静与湛蓝筝对视,从容之态,看似并无逃跑之势。而湛思晴的鲜血溅在她脸上,为那三道伤疤,当了最相称的装饰。
“你离开房间,”湛蓝筝开口说,“冻住我的傀儡,一路绕过来,接连解决了我为保护湛思晴而设下的重重法阵,来到床边——这一切,都被录下来了。我们都在隔壁看着——”湛蓝筝停了下,继续说,“然后,你捏诀掐咒,要杀你的亲姐姐……你母亲冲过来要阻止,我们也都跑出来,真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把杀姐的决心下得这般透。我们到底是晚了一步……”
湛蓝筝端详着对方,却没得到任何反应。
“好吧。”湛蓝筝用更为正式的口吻说,“一个傻子是绝不会清醒地摆脱傀儡,捏动法诀,杀害亲姐的。而你母亲指责的陆微暖——”看了陆微暖一眼,“刚才一直都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绝不存在控制你的现象。此番算是逮了你的现行,湛思露,这回你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斗篷少女——湛思露,终于露出清醒的微笑,“孤注一掷,要么赢彻底,要么输到绝境……好,暂且,我认输了。”
湛蓝筝感慨,“你终于认了。”
“其实你早就看出我不是傻子。”
“其实你也早就猜到我从一开始就保持了这种怀疑。”
“我们还真是一家人。”
“我不太想承认这点了。”湛蓝筝客气道,“我做不出你刚才做出的事。”
湛思露温和微笑,“你只是换了种方法而已。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要更聪明,保持了那份自欺欺人的干净。那也只是因为你先天占据了优势。可我并不服你。湛蓝筝,我不服你,我还活着,活着就是希望,活着,这就是我最宝贵的资本——”出手如飞,湛垚和凤晓白几乎是同时拉开湛蓝筝,但湛思露的攻势并没有对着湛蓝筝过去,手臂在中途生生一转——
左臂扣紧湛明嫣,右手心弹出黑符一张,立面尖锐如刃,森然横在了湛明嫣的脖颈上。
“放我走。否则我杀了湛明嫣。”湛思露冷静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戳穿鹿坚强,解决了湛思晴…………
☆、第九章 日出
山间清晨;最是动静相宜。青山映得红光满面,溪水睡眼惺忪地伸开懒腰,林木葱茏间;有山花徐徐展颜;百鸟清鸣下,薄雾安静流转;正合了前人诗句“鸟鸣山更幽”。
但行走于山间的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