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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船在空中行驶漂流得几日,始终如有天助,竟是一帆风顺,乘云破雾。待到得荣祥郡,却正遇上那无道风,众人看船身颠簸得厉害,不敢执拗强行,便挑了一处山凹处停歇。
祁恬无事,见青衣衣裳破缺,便拿起针线,替他细细密缝针补。杨起与黄松笑道:“你的手艺虽然不甚精巧,但也能够缝堵破洞,凑合穿用,终究还是有些许用处的。”
祁恬脸色一变,呸道:“你们的缝织本领难道还要高强一些不成,如何口出妄言,反敢看不起我的女红造诣?”杨起听她用词,不觉心中好笑,暗道:“这造诣二字听来,便是有种种高深莫测之感,岂是你随意可以引用套将的?”又恐再要揶揄下去,惹祁恬生气,于是笑而不语,自与黄松一旁,顾左右而言他。
祁恬颇为恼怒,连连跌足不已,哼道:“好,这几日怪风忽起忽消,大伙儿也不能飞天逍遥。我这便进那荣祥郡学习女红,勤学苦练一番,终要叫你们刮目相看才是。”众人初时不以为然,待无道风暂时歇止,看她拎着一个包裹便往城中跑去,方觉愕然,彼此面面相觑,喟然一叹,紧紧跟随。
祁恬寻得一家女红私塾,听闻里面的织娘唤作催丝西施,刺绣的本领乃是当地第一,不由大是兴奋,道:“名师方能出高徒,精石才能磨利刃。虽然这里索要的学费高昂了些,想必也是值得的。”连连催促管家付钱。
黄松一愕,旋即苦笑道:“你果真要学?”见她正色凛然,遂不敢再问,又看杨起隐匿其后,颔首示意,只好买下一个名额。祁恬欢喜不尽,习练得甚是刻苦,不过几个时辰的教习下来,受了资深炼道的织娘指点,那针刺纹绣的本领果然是大有长进、更加不同。再过得一二日,杨起接过她的刺绣绸缎评鉴,见上面花瓣娇艳欲滴,虫鸟栩栩如生,走兽奔跑跃然,不由啧啧称奇,夸赞不已。
祁恬眉飞色舞,得意甚然,道:“如今你可心服口服了?小觑于我倒也无妨,反倒将我逼将成一个行家能手。”杨起不禁哑然。
再过得一二日,无道风依旧不息不休,空中嘶鸣凄厉之声依旧不绝。杨起心中渐渐有些焦急,忖道:“如此耽搁,何时才能起程?”黄松亦是神情忧虑,心结重重,抱怨道:“此刻哪里都不能去得,只得住在客栈等候。每日的开销用度极大,却没有一分银子的收入,长久下去可不是办法。”二人言罢,反观那一女一幼,皆是逍遥自在,不觉哭笑不得。
青衣一书在手,无忧无愁。偏偏祁恬又结识了私塾中的一个姐妹,唤作茉莉,短短时日里,二人交情便颇为厚契,竟是无话不谈、无语不欢。杨起叹道:“莫说城外的大风一时半会停歇不得,就是即刻湮灭,只怕她也舍不得离去了。”
黄松摇头道:“她若是不肯离去,你我日后的支出便又少了一笔开销,岂非也是善事?”话音方落,却见祁恬神色惶乱,急匆匆跑了回来,叫道:“快些救人,快些救人,茉莉被妖怪捉走了。”
杨起与黄松相视一笑,皆道:“她本是活泼好动之人,此番如寻常女孩儿一般静雅了几日,终究再也不能忍耐,于是故意鼓噪呐喊,肆意调皮淘气。”一指青衣,又道:“若是真有妖精,那也是气力极其单薄的小怪,他便能够降服了。”
祁恬奔到跟前,见杨起无动于衷,不禁大是奇异,愕然道:“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凶讯么?如何还这般安然随意?快快起来,与我一并去救人回来才是。”
杨起却是不信,月眼弯唇,打趣道:“这荣祥郡本是此地大城,河宽墙高,守卫森严,大街小巷之间三教九流之士络绎不绝,其中不乏能够降妖除魔的和尚道士,里面又怎会冒出什么妖怪,如此唐突兀然,且能在光天白日之下掳掠人口、胡作非为?”
祁恬急道:“我何时说过了,她是在城里遇险?”杨起咦道:“不在城内么?”一拍脑袋,)恍)然(网)大悟,哦道:“是了,她倘若出城逢难,外面的无道大风肆虐正急,摧枯拉朽、飞沙走石。一个女孩儿家身体单薄、轻盈飘然,那想必也是被飓风狂息卷走,而并非被什么妖怪摄去。”
黄松笑道:“四方城门紧合封闭,也只在大风停歇的间隔方才小开微张,且不许郡内居民任意外出。那茉莉儿想要被风卷走,也是极其不易的。”祁恬心中焦灼不已,看他二人轻描淡写,不曾留意关注,不觉跌足道:“那无道大风便是再厉害十倍,也断然不能将她刮走。”
杨起拍掌道:“不错,城门尚且不得出入,怎能与大风亲近。”心中忖道:“她被妖捉去不得,被风卷走不能,你还有什么花招蒙骗,能够肆意捣蛋?”
祁恬看杨起与黄松挤眉弄眼,愕然道;“我说了许多,胸中急火缭绕,你们却以为我是谎言相欺,要捉弄你们不成?”看他二人微笑不语,便是默认了,不觉叫道:“我哪里有心情玩笑?你们有所不知,这城下三尺有一条青砖地道,也不知是何时所筑,迤逦而行,可直通北部瓷器大山的内道。其间路途狭窄、甬壁坚深,就是那无道怪风也无可奈何。”
杨起与黄松不禁面面相觑,暗道:“看她正色惶然,莫非城中果真还有这么一个密道。只是那茉莉儿去那瓷器山作甚?”
祁恬叹道:“山中有一片奇异的桑林,专司养殖一种大齐白蚕,它吐出的丝条洁白坚韧,是此地特产荣祥云锦的绝妙材料。若是再教几个技艺高超的织娘,在上面针刺纹绣,精心装饰,那果真就是锦上添花、华丽甚然,方圆七百里之内的三郡五府皆是闻名无双。茉莉儿闲暇之时,便与一众姐妹采摘蚕茧,结果被一个山中的老怪捉将去。十余人中,也只逃得一人回来通风报信。”
杨起心中一惊,收起顽皮颜色,眉头紧蹙,肃然道:“山中既然有妖,就该千万小心,如何这般冒失胡为?”
祁恬哀息不已,道:“山中原本清净太平,从来无妖。城中的地道也是用于昔年兵荒马乱之时,能够偷偷采摘蚕茧而挖掘建筑,以维系一郡的收入绵亘不绝罢了。至于现在的怪物是何来历,竟然无一人能够知晓。罢了,你现在喋喋不休又有何益,还不快些与我赶去救人?”一把拽住杨起的胳膊,撇下黄松、青衣瞠目结舌不提,径直往那城中青牛观跑去。
待到了观内,却听见哭喊震天,原来是官兵恐妖怪顺着地道入城,便要用数块千斤石板将其封堵。被掳女孩儿的家属俱是啜泣不已,苦苦哀求。官兵喝斥道:“那妖怪若是闯进了城来,和尚道士又降它不得,那可怎样是好?你自己的女儿受害,难道还要别人家一并殉葬不成?”将众人推搡,便要将洞口堵上。
祁恬慌忙叫道:“这里来了降妖除魔的法师,正要去那瓷器山救人,堵不得,堵不得。”众人闻言,甚是欢喜,纷纷让开一条道路,放他二人进来。
那官兵校尉上下打量,细细斟酌一番,不觉斜眉吊眼,冷笑道:“你们这十几岁的娃娃,如何能够除妖?一个个体裁轻量,只怕被妖怪捉住,填塞了牙缝犹嫌不足。”
祁恬拉扯杨起袍袖,轻声道:“你最是喜欢卖弄,如何此时反倒斯文雅致了?”杨起满脸通红,辩驳道:“我何时炫耀本事了。”看她使将一个眼色,蓦然领会,忖道:“不错,若是不能显示一通本领,他们如何肯放我们进去?”不敢怠慢,从怀中掏出干莫小匕,便用那驱剑术将它往空中扔去。就看得它随风而长,化成三尺青锋,在观中四处飞来穿去,寒光闪耀之处,莫不叫人胆战心惊、不敢正眼窥看。
众人拍掌称好,皆道:“如此本事,去得,去得。”官兵也是唬将得不能动弹,好半日回过神来,俱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祁恬劝道:“那妖怪倘若神通广大,你们便是将洞口封死,这千斤的石板又能其奈它何?不如乘此时将它除去,也免了无穷后患,从此安枕无忧。”
官兵连连称是,校尉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还要上报衙门才是。如何定夺,岂敢擅自作主?”祁恬呸道:“如今事态紧急,哪里还能在此等候,贻误时机?”推开洞口的一个肥胖兵卒,拉着杨起钻将了进去,回头道:“我们一时未归,你们便一时也不能将洞口封堵。倘若我们除了妖魔,却反被你们困死在这地道之中,就是化作历鬼,也要来寻你们报复,可曾明白?”
官兵拦截不得,眼睁睁看他二人没入洞中,又听得最后的狠话,皆是怔愕诧异,不知所以。
也不知走得多远,二人拐到了一处甬弯,便看前面青砖之上、四围墙壁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