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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一点让蒋晴觉得这个电话没有白打。
五点半,楼道里有人上上下下来回奔跑去打饭,她没胃口。七点,八点,突然响起桥声,想是有人终于忍受不了她制造的噪音要正面冲突了,她厉声骂了句脏话,但桥声并没有停止,她正处于想找人吵架的临界点,嘭地一声拉开门。
“干什么……”
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温文尔雅但面无表情的江东方时,蒋晴傻了眼——她们这栋楼的阿姨素来铁面无私,男生绝对没可能上楼来。
“江师兄。”
“为什没去实验室。”
“我最近心情不好。”她可以说病了,也可以说有事,但不知不觉中抖着嘴唇说了真话。
“怎么心情不好。”江东方重复了一遍她的回答,等她下文。
“不知道怎么说。”打了一天的游戏,整个人都成了魔兽,她暂时还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那我也想安慰你,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江东方越过蒋晴的肩膀,看见屏幕上还是游戏界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蒋晴觉察到他在打量自己一塌糊涂的生活状态,不由得窘迫起来,拿了钱包,钥匙把门一关。
“江师兄,你吃了没?”话一出口,蒋晴就觉得不对,哪有人八点还没吃饭。
幸好江东方摇摇头。
“没。刚刚做完实验。”
“我也还没常”蒋晴又振奋起来,她其实天生是爱热闹的命,“咱们一起去吃吧,这附近有个小馆子还不错。呃……沈师呢?”
他扯扯唇角,想到她一个人去挤又脏又乱的火车,心底某处就隐隐地揪了起来。
“在家。”
“哦。”两人一起下楼,蒋晴在前面领路,“就那儿,穿过一条马路窘了。”
“我知道。”他和沈西西以前也常常到这里吃饭。结婚前沈西西就住在蒋晴现住的这栋楼里,没想到阿姨还认得他。任凭他走出走入也没管。
“怪不得阿姨这么轻易就让你进来了。”蒋晴眯着眼睛打量对面这认真克单的男人,两个星期不见,突然觉得他十分陌生,那同位素室里宽阔而可靠的肩膀,现在却因为天寒地冻而微微缩着,在她眼里,这男人仍然是十分英姿勃发的模样,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在一番纠葛恩仇之后,荡然无存。
真是个薄情寡的人啊。蒋晴心里暗暗自嘲,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怕孤独的人。而这孤独来得快也去得快。
“你能吃辣不?”
“行啊,我是重庆人呢。要不,再来两瓶啤酒吧。”
两个人点了手撕包菜,干锅鸭片,酸辣汤,还有啤酒,江东方在实验室里浸多年,还不至于一瓶啤酒就灌倒了,他本阑叫蒋晴喝,但是蒋晴坚持要给他斟酒赔罪,毕竟两个星期没去实验室,一定给江师兄造成了许多麻烦,还望他多多包涵。没了扭捏作态的小儿心思,她又变回那个豪爽的蒋晴,大口吃菜,大口喝酒,江东方也不提别的,光给她讲这两个星期又有了什么进展,蒋晴听着,时不时冒些建议出来,江东方不作声,只是偶尔点点头给予肯定。偶尔又给些提示让她思索,蒋晴在生物方面的热情回温,已然做好了回去的准备,江东方颇感安慰,两人渐渐地聊开了,便天南海北乱说,蒋晴仗着酒劲就问了一句。
“江师兄,给我讲讲白纯吧。听说她特漂亮。”
“的确漂亮。”江东方微微地笑,他的历任朋友当中,白纯确属第一,“我没有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孩子。”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蒋晴,倒是你和我说说看,为什没去实验室。”
蒋晴笑笑,放下筷子,寻思了一阵子。
“这个说来话长。首先,江师兄,我前一阵子特迷你。炕出来吧?”
江东方特别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蒋晴看得出,他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心生波澜,知道自己的坦承并没有伤到他一分一毫,哈哈大笑起来。
“江师兄,你可别怪我冒犯你。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并不是道德败坏。”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在新视听我随便说说薛师的八卦,只是为了拉近我和沈师的距离,结果沈师上了心,一直问我,而我又因为突然对你有点意思,觉得特别对不起沈师,拼了命的想要讨好她,就开始造谣,现在想想,真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刮子。我怎么就这么贱呢?为什么一个错误连着一个错误地犯呢?”
江东方把酒杯往桌上一放。
“行了。别说了。”
蒋晴摇摇头——不说不行。不说她永远好不了。
“可是我真没想到,沈师会当着苏医生的面说出来,那天,我觉得她就跟鬼上身似的,特别可怕。平时我们也就私下聊聊造个口业。”她不避讳地当着江东方的面弹去眼角的泪珠,“我能感受得到,沈师现在也一定特别难受,比我难受多了。真的。你不知道,上上个星期五,就是大野料理那事的第二天,沈师一大早在实验室外面堵我,约我一起去血液科对苏医生赔礼道歉,话都想好了,对苏医生说那些都只是谣言,薛师在实验室的时候对师弟师特别照顾,是个好姑娘,这才是事实。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一直絮絮叨叨薛师带她去血液科那次,多么帮忙,她怎么一时糊涂就做出这种事情。我当时又气愤又羞愧,只觉得压根儿不关我的事情,凭什么拉上我,就一口回绝,沈师估计是一个人去也不好意思,就一直磨我,一直磨我,我特别恨她,不想理她,掉头就走,她在后面追我,还摔了一跤,我都没理,心想,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么,我不去实验室,我不开电话,我就要让你沈西西知道,这全是你的错,我蒋晴一点责任也没有。就这样,一直拖到今天中午,黄对我说,苏医生出国了,沈师被撵走了,我们和血液科的关系全断了,我想,这事完全坏了,完全没法补救了。”
“江师兄,现在认错来得及吗?如果我当时听了沈师的话,勇敢一点,和她一起去承认错误,我也不会一直闹心到现在。真的,我还有件事情没和你说过,我以前特别瞧不起沈师,觉得她一无是处。现在才知道,她勇于承担错误所带来的一切恶果,这一点我永远也比不上。”
江东方抹了一把脸,喉头有些哽。沈西西没有对他说这些,一点都没有说。他记得那天晚上吵架之后沈西西和他分房睡,然后早上很早就走了,他还以为她是不愿意见到他,原来是想要去道歉。
而楚倩把沈西西骂了一顿的那一天,沈西西回荔的确哭着说了很多次“苏医生出国了,阑及了,阑及了”,但是他当时以为她只是为了保不住血液科的人脉关系而伤心,原来是为了她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而痛苦。
原来沈西西一直在努力。一直在。可是他视而不见。
“不必了。薛师根本不会计较这些。”他抖着声音回答,“你们不了解她。你们就是把她说得再坏,再堕落,也伤不了她分毫。无论幸福还是不幸,她都自给自足。”
虽然说了绝不原谅的话,但是他了解薛葵的为人处世,很快她就会忘记这件事情,甚至会以同化自己和沈西西的方式来原谅沈西西,她可以卑微到极点,但是她的生活,谁也不可左右。
“那么,就这样吗?你原谅沈师了?也原谅我了?”
“原来宠坏沈西西的不止我,还有你。”江东方喃喃自语,又突然扬声道,“蒋晴,星期一准时到实验室。否则孟教授下一个要谈话的人就是你了。”
“行,我知道了。”蒋晴哭过的脸在日光灯下微微地笑着,“不就两个星期么,我能把实验都赶回来,你看着吧。”
黄说得对,她们这种什么都没有的人,就只剩实验了。
两个人吃完饭,江东方付了帐,然后在饭馆门口分道扬镳,蒋晴才刚要过马路,一辆的士急刹车在她面前,司机探出个脑袋来大骂,蒋晴心里一片空无,但依然回骂了两声,再看江东方,已经走远了。
她只是一时行差踏错而已。她和沈西西一样,不摔到谷底,死过一次,不能火重生。
江东方有些醉意,但思维并没有受到影响,和沈西西谈恋爱的那几个月,他们一直走这条路,从寝室到实验室,那个时候特别傻,还勾着手指头说以后谁也不许单独走这条路,要走就要挽着手一起走。
现在没有沈西西,只有他和他的影子,寂寞而漫长。
不能带蒋晴了,要告诉许达,另外找个人带她。她是个虹子,但是在他手底下,只会变成藤萝,不会长成大树。
他从未如此思念着沈西西。现在还在火车上吧。从格陵到她的家乡,有整整十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回去看岳父岳母那一次,沈西西窝在他的怀里睡着,窗外的月亮又大又亮,和今一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