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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这没有必要了。”
“什么没有必要?”
“我以为你明白……”
“明白什么,谢琳娜?”
“我的小小的疯狂呀,弗兰克。我当然知道斯坦芬尼已经死了。我一直都知道。正如我知道现在尼古拉斯也死了一样。”
谢琳娜·于勒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温柔地微笑着挽住他胳膊。
“可怜的弗兰克。我很抱歉把你也骗了。我很抱歉每次那样提到哈瑞娅特,我都让你又伤心了一阵。”
她抬头看看灰色的天空。两只海鸥在头顶飞着,懒洋洋地在高空的风中盘旋。它们俩相依为命。这可能是谢琳娜用目光追随它们时的想法,她脖子上的围巾在风中飘动。她的眼睛又迎上弗兰克的目光。
“全是装的,我的朋友。一个愚蠢的小游戏,完全是为了防止一个男人自杀。你知道,斯坦芬尼死了之后,就在这个地方,在我们离开公墓的时候,我发觉要是我不做点什么,尼古拉斯也会支撑不住的。他甚至比我还要痛苦。他可能会自杀。”谢琳娜回忆着。“在汽车里的时候,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我觉得要是尼古拉斯担心起我,那他就有东西分散注意力了,不会一味地沉浸在斯坦芬尼的死的绝望中。这也许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小折磨,但是至少可以避免最坏的事情发生。所以我就那样开始了。也一直做了下去。我骗了他,不过我并不后悔。我要是有必要,还会再做一次。不过,你知道,现在没有人需要我混淆死亡了……”
眼泪又涌上谢琳娜·于勒的脸颊。弗兰克看进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世界上有些人自视甚高,其实败絮其中,也固然有些人干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事,但是在弗兰克看来,他们统统都比不上一个女人的伟大。
“再见,弗兰克。”谢琳娜又温柔地微笑了一下。“不管你在找的是什么,我都希望你尽早成功。我真想看到你快乐的样子,因为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再见了,帅哥。”
她踮起脚尖,轻吻他一下。她的手悲伤地拂过他的胳膊,转身背对着他,沿着墓地的碎石小路走开。弗兰克目送她离去。她走了几步远,又转身看着他。
“弗兰克,对我来讲什么都不会改变。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尼古拉斯还回来。不过这对你可能有用。摩莱利告诉了我事故的详情。你看过报告了吗?”
“是的,谢琳娜,非常仔细地看过了。”
“摩莱利告诉我,尼古拉斯没有系安全带。斯坦芬尼正是因为这个死的。要是我们的儿子系上安全带,他就不会死了。从此以后,尼古拉斯开车第一件事就是系上安全带。我觉得这次有点奇怪……”
“我不知道你的儿子的事故是这样的。听你一说,我也觉得不对劲。”
“我再说一遍,这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不过要是他是被杀害的,那就意味着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也意味着你们都找对了方向。”
弗兰克默默点了点头。女人转过身,毅然走开了。他目送着她,隆塞勒和杜兰德走过来,带着与这个场合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表情。他们俩也目送谢琳娜离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背影在公墓小路上走远。
“多可怕的损失呀。我简直不敢相信。”
弗兰克猛地转过身,他的表情让保安局局长脸色变了变。
“那么说,你还不相信是吗?正是你出于国家的理由牺牲了尼古拉斯·于勒,逼着他像一个失败的人那样死去。你还不敢相信?”弗兰克顿了顿,但是他没有说出的话像石头一样压在他们身上,仿佛比周围的墓碑还要沉重。“要是你们感到有羞耻的需要,那就别装了,你们两个都该感到羞愧。”
杜兰德突然抬起头。
“奥塔伯先生,我可以把你的愤怒理解为是出于悲伤,不过我还是不能允许你……”
弗兰克粗暴地打断了他。他的声音比脚下踩断的枯枝还要干巴巴。
“杜兰德博士,我非常清楚你很难接受我在这里这个事实。不过我有一千条别的理由,一心想抓住那个杀手。其中一条理由是我欠朋友尼古拉斯·于勒这个情。我对于你们允许还是不允许什么根本不关心。要是换了别的场合,别的时间,我向你们保证我会把你的这点权威连你的牙齿一起打到你的喉咙里去。”
杜兰德的脸涨得通红。隆塞勒设法缓和气氛。弗兰克对此反而感到有点奇怪。
“弗兰克,由于发生的这一切,我们都受到了刺激。我相信我们不应该听任感情冲动了事。我们的工作就算没有这些干扰,也已经够艰难的了。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个人恩怨,它们都应该暂时放到一边。”
隆塞勒抓住杜兰德,后者假装不情愿地被拖走了。他们俩躲在雨伞下走开,留下他一个人。弗兰克朝前走了几步,发觉自己正站在尼古拉斯·于勒的墓前面。他看着雨水倾注下地,感觉内心愤怒燃烧着,好像火山口熔化的岩浆。
一阵风吹得附近一棵小树枝条乱晃。树叶的沙沙声传入他的耳朵,仿佛正是那个他已经听过无数次的声音:
我杀……
他最好的朋友现在就躺在这里,长眠于新挖出的这个土堆下面。这个人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曾经勇敢地伸出帮助他的手。这个人有勇气承认自己的软弱,所以在弗兰克眼中他更加高大。要是他,弗兰克·奥塔伯,仍旧能站立起来,仍旧活着,这完全要归功于尼古拉斯·于勒。他不知不觉地和这个不可能做出任何回答的人对起话来。
“是他,对吗?尼古拉斯?你并不是无意的受害者,你是他的计划的一部分。你碰巧挡了他的路。你在死之前,发现他的身份了,对吗?我怎样才能够也知道他是谁呢?尼古拉斯?怎样?”
弗兰克·奥塔伯在无言的坟墓前,在大雨中站了很久,着魔似的一遍遍重复这些句子。他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哪怕一丝风的呼啸,哪怕空气在树顶刮动的声音都没有。
公墓里只有黑色的雨伞。在这个没有阳光的日子里,它们看起来好像过于浓重的阴影,仿佛是围绕在人们周围的葬礼气氛。这些人一旦仪式结束,便慢慢走开了,一步步地尽可能和死亡拉开距离。
男人目无表情地看着棺材被放进墓穴。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他杀死的人的葬礼。他为那个人感到悲哀。死者妻子目送丈夫消失在潮湿的墓穴里时强作镇定的表情也让他难过。坟墓欢迎着死者来到儿子身边,这使男人想起另一处公墓,另一排坟墓,另一些眼泪,另一些悲哀。
空中下着无风亦无怒的雨。
男人想,这个故事无限次地重复。有时它们看起来结束了,其实只是人物变换了而已。演员不同了,但是角色永远还是一样。有人杀人,有人死去,有人被蒙在鼓里,有人最终明白一切,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公墓四周都是一群群不认识的行人,没有地位的人们,愚蠢地举着彩色雨伞,这些雨伞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充其量只能用来帮助他们维持脆弱的平衡,帮助他们在钢丝上走得平稳一些,不至于看到下方的地面满是坟墓。
男人收起雨伞,让雨水直接浇到头上。他朝公墓门口走去,让脚印和别的脚印混杂在一起。它们像记忆一样,终究会被抹去。
他妒忌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里永远不会改变的宁静气氛。他想象所有这些死者,他们在地下的棺材里一动不动,眼睛紧闭,双手交叉在胸前,沉默无言,再也不能向生者的世界提出问题。他想象着寂静的慰藉,没有形象的黑暗,没有未来的永恒,没有噩梦也不必突然醒来的长眠。
男人感到一阵风怜悯地吹向他自己和整个世界,几滴眼泪终于从眼里涌出,和雨水混合在一道。它们不是为了另一个人的死亡而淌的泪水。它们是对昔日阳光的追忆,对一个同样已经消逝的夏天里几道闪电的怀念,那些时光一眨眼便全都不见,这泪水也是为那段他回忆得起的唯一快乐时光而淌,在记忆中它如此遥远,仿佛从来不曾存在。
男人匆匆走出墓地的大门,好像他害怕一个声音,许多声音,随时会响起,召唤他回头,好像那道墙后面有一个活者的世界,他没有权利属于它。
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过头去。在公墓尽头,仿佛镶嵌在大门里的一幅照片一般,有一个黑衣人站在一口新挖出的坟墓前面。
他认出了他。他是追捕他的许多人之一,那些张着下巴,对着挑战飞奔、吠叫的猎犬之一。他想象着他现在比以往更加坚定不移,更加怒不可遏。他很想走回去,站到他身边,向他解释一切,告诉他这并非出于愤怒或者报复。这